“……有陛下的金口玉言,那陶琛当场就把官服给脱了,是只穿着中衣离宫的,那样子可狼狈极了!哈哈哈,听说他现在连门都不敢出!”
这件事还没来得及传遍京城,当晚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给棠溪珣讲了。
毕竟,陶琛实在是丢了大人了,跟当众被扒光了衣服也没有什么两样,他做的那些事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原本定下的亲事也被对方小姐忙不迭地退了婚。
“听说棠溪尚书说到做到,当天就将陶夫人也送出了府,让去她跟着自己的儿子同住,过几天还要重新抄写族谱,彻底把关系断开,我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
棠溪珣也没有想到棠溪柏会做的这么绝。
听到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
——难道他们真的在乎我?是很在乎很在乎的那种。
棠溪珣一直都知道,他在自己的父母心中并不是全无分量的。
可正因为知道,他才会故意用冷漠的言语和表情去刺激他们,每当看到他们脸上的黯然之色时,棠溪珣都会觉得挺痛快。
他用伤害来证明自己被爱着,可是当这些保护和关爱主动降临的时候,他又不能相信了。
所以他反复分析,棠溪柏和靖阳郡主这么做,到底是图什么呢?
他们有儿有女,并不缺孩子,而自己从小就身体不好,给他们带来了很多麻烦,长大之后跟他们也不亲近……
总而言之就是,完全不能给这对夫妻带来任何的好处。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投入这么多的感情呢?
棠溪珣自己并没有儿女,但他想,他要是有个自己这样的孩子……嗯,扔河沟里面算了。
他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夜色又一次降临。
深蓝色的天幕上有一片片的云,繁华的京城结束了一天的喧嚣热闹,人们的梦与遐思开始飞出窗外,整个世界被另一种色彩笼罩。
这段日子以来,棠溪珣从来没觉得自己这样迷茫过。
他看着窗外的星星,有些东西他以为从未拥有,有些东西他以为早已失去,他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强迫自己忘记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但是总有什么是遮掩不住的。
就像此时的云散去,月亮永远都在天上。
可是那些阴霾,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棠溪珣将身体
往后一仰,倒在了自己柔软的床上,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还是点开了那个梦。
在梦里,他头一次看到自己的父母那样狼狈的样子。
他们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奔走,躲避着追捕的士兵,和流民们一起就着凉水咽下干硬的馒头,悄悄靠近那些被押解的俘虏,一个个寻找着里面是不是有儿子的脸。
棠溪珣看着他们渡了江,翻了山,一路走到了风沙弥漫的边地去,头一次意识到,这条让他痛苦和憎恨的路上,被他走过的每一步,也覆盖了父母的脚印。
第二天早上,做了整整一夜梦的棠溪珣醒过来,觉得眼皮胀胀的很不舒服。
他拿起铜镜一看,发现何止眼皮,自己的一双眼睛都红通通的,跟兔子一样。
棠溪珣皱起眉头。
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哭,不过那更多的是一种撒娇的手段,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一哭,全家人都会围过来,所以有事没事只要眨巴眨巴眼睛,泪珠子说来就来。
他的演技就是从那时磨练出来的。
长大了之后,棠溪珣就不怎么会掉眼泪了,顶多遇到麻烦事需要装可怜的时候,或者被管疏鸿折腾的受不了的时候,他才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变了。
变得多情和心软,一点小事就容易被感动。
真是的,感动什么啊,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出去骗人?
棠溪珣觉得这样不好,真的,他是个坏人,他要端正思想,狠下心肠,否则容易影响前程。
所以,当听下人说管疏鸿又来找他了的时候,棠溪珣心里先是有点高兴,转念就想到管疏鸿每次看着自己时那亮晶晶的眼神和找不着北的傻样。
他陡然惊觉。
对了,这也是个不正常的家伙。
自己最近变成这样,很有可能就是被管疏鸿传染了,看见没,和这种人打交道太多就容易被影响,然后耽误了升官发财算计人。
棠溪珣决定稍微跟他隔离几天。
于是,他写了封声情并茂的信给管疏鸿。
信里告诉管疏鸿自己是多么思念他,多么喜欢和他在一起,多么想念他的怀抱,恨不得时时刻刻不分开。
不过因为最近东宫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所以自己暂时需要忙碌一阵,不能与他相见,希望管疏鸿能够好好吃饭休息,期待下一次的相聚。
信送了过去。
这是棠溪珣第一次给他写
信,开头就看的管疏鸿美滋滋的,一连读了好多遍,想着要找个巧匠给裱起来,然后他带着笑接着往后看。
管疏鸿:“……”
死太子,留这么多活。
他先雇个巧匠做点小人天天扎吧!
*
不过好在,管疏鸿忍耐的时间也不算特别久。
因为几天之后,宫中招待昊国使臣的夜宴总算准备好了,大家全都要出席。
而这时,管承林和棠溪珣前些日子发生的那场冲突,基本也已传的人尽皆知了。
当然,相比起管承林为难棠溪珣背后的目的、用意,以及造成的影响,人们更津津乐道的,是在这件事中各种情感纠结的八卦消息。
宴会尚未开始,逐渐有宾客落座,眼见正主还未到,大家都在悄声议论着最近新探听到的那些情报。
有人说,这昊国人真是野蛮粗暴,偏生好像还就喜欢欺辱清雅文秀之人,所以一个两个的,都盯上了棠溪大人。
看吧,之前管侯追求棠溪大人时,便是无所不用其极,使出那霸王硬上弓的百般手段纠缠不休,没想到现在他的兄长来了也是如此,故意找小路拦人家的马,一看就是不安好心!
唉,果然自古美人容易命薄,棠溪大人才貌双全,曾经太子还戏称是他们西昌的第一瑰宝,现在却夹在这对兄弟之间被争来抢去,饱受侵扰,是多么的不幸!
希望昊国人赶紧离开!
这时,却有另一派的人不爱听了,出言反驳。
“话也不能这般讲!”
某位郡王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一开始没有开口,此时实在憋不住了,终于不顾身份,凑上去反驳道:
“我当时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一切!管侯虽然看上去不近人情,对棠溪大人的感情也过于偏执,可他为了保护棠溪大人,竟然不惜和自己的二哥发生冲突,可见是真心爱慕啊!”
此言一出,也有些人纷纷附和:
“正是,管侯的方式虽有问题,但只有在关键时刻才能见真心,这份情,还是值得肯定的。”
“棠溪大人似乎也被打动了呢!”
另一人说:“这场风波过后,他不仅没有像嘴上说的那样和管侯断交,还跟着管侯回府了呢。我亲眼看见的。”
说完之后,他的脸不禁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呵!”
一名翰林服色的年轻男子听得直窝火,气得差点站起来,反驳道:
“这位同僚,你胡说什么,你又知道多少?就凭管侯那些行径,棠溪大人不想跟着他回去,又如何能反抗?这能代表的了什么?”
“你也不要把管侯想的那么坏,他毕竟是真心——”
“岂有如此对待心爱之人的道理!”翰林气道,“据说他强把棠溪大人留在自己府中整整一夜,还把所有的下人都给赶出了院子,不知又用了什么歹毒手段……他要是心不虚,何须如此?”
“就是就是!”
有人跟着附和:“没看这几日棠溪公子一直躲着管侯吗?若是你情我愿,他何须如此?他这是被管侯折腾怕了!”
这些人说着说着,就管疏鸿对棠溪珣到底是不是真心争得不可开交,倒也煞是热闹。
大殿的另一边,一位身穿武将服饰,面目英俊的年轻人,正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地喝着酒,对周遭一切热闹听而不闻。
他身边的朋友倒是频频探头,满脸羡慕,终于忍不住说道:“展大哥,那边说的真好听,我们也过去听一听吧!”
原来,这武官正是上回被棠溪珣戏弄过的展焕。
他出身安平侯府,原任侍卫副统领,负责宫中的防卫。
上次因为晋王谋刺皇上之事,宫中各处人员调动,展焕便趁机自请,调至京畿卫,巡逻和处理京城中的案件和事务,这样的话,见棠溪珣的面也就少了,倒是清净。
此时听见同伴的话,展焕冷冷地说道:“有什么好听的,都是一帮看了话本子就当真的蠢货!”
他的朋友也习惯了他这性子,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展大哥,你小心点,最近那书可流行了,这么说很得罪人的啊……”
“我实话实说而已,一本破书而已,居然这么多人都被蒙蔽其中,真是可笑!”
展焕冷笑道:“那棠溪珣分明精于谋算,心机深沉,仗着他一身才华,长了张绝色的脸蛋,说话的声音温柔动听,身上的气息好闻,又有一副好身段,就……”
朋友听到后面,连连点头,感叹道:“展大哥看得真细,棠溪大人真是罕有的美人,若是女子,我必上门求娶……”
展焕:“……”
“我没在夸他!”
展焕差点没被他气死,怒道:“我是在说棠溪珣有心机,不是好人,他到今天这地步,都是自找的……”
他的话尚未说完,殿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正说的热闹的人们纷纷看去
,原来是棠溪珣来了。
虽然隔三差五就能听闻关于他的各种逸事传闻,但其实不少人能当面看见棠溪珣的机会不多,每一回见到他,还是难免为之惊叹。
现在东宫已经形同瘫痪,太子之案未明,前东宫的一批属官都被暂时停职,调令迟迟未下,不过品级还是保留的。
棠溪珣原任东宫右春坊舍人,官居从四品,今日赴宴,便着云雁青袍官服,与平日相比,少了几分随性潇洒,温柔中又多了肃穆之态。
随着他迈步而入,满殿华光尽集于一人,仿佛殿外的流云清风、繁花韶色都萦绕于身,一起被他随袖携来,极清极艳,令人不自觉地屏息凝目。
说到底,那些传言,那些话本子为什么会如此火爆,都是因为里面描绘的人长了这么一张脸啊。
殿中寂静了片刻。
棠溪珣跟一些熟人寒暄过后便落座了,没过多久,管疏鸿也进了殿。
眼看两人都来了,人们谈话的声音稍微收敛了一些,语气却更加兴奋。
“这么巧?会不会是一块来的啊……”
“前后差着时间呢,你家这叫巧啊?”
“说不定故意避嫌才会岔开时间的。”
“老天,管侯看了棠溪大人好几眼,这是完全无法自拔了吧!”
“棠溪大人没有看回去。”
“心虚了才会不看回去,内心坦荡看一看又如何?”
“管侯身上的海棠花佩是不是为了棠溪大人而戴?”
“棠溪大人今天的衣服上也有云雁图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燕’与‘雁’谐音,又与‘鸿’相对,这是在暗示管侯的名字吧?!”
“天呐,这两个人明明是两心相悦!”
“可那是官服啊,不少人都在穿的……”
“能闭嘴吗?”
实则,有心正事之人已发现了,管疏鸿明明是和那些昊国的使臣们一起来的。
不过,他的态度十分冷淡,其他人对待管疏鸿,却像是恭敬中带着疏远,如此就也不难看出管疏鸿在昊国的处境。
对于这个儿子,昊国国君应该还算重视,最起码也是有情分在的,但其他**概因着他母亲之事,就大多将他视为异类了。
这次来的人除了二皇子管承林之外,还有四皇子管蔚真,他看起来倒是个极为开朗的年轻人,一见面就笑冲着管疏鸿拱手道:“三哥好。”
管疏鸿漠然看他一眼,微微颔首,也拱
了拱手,就坐到一边去了。
管承林心中有气,冷眼看着,说道:“你还理他做什么?真是六亲不认,不识好歹。
“哎呀,这个好吃!
管蔚真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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