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众人闻言,一片哗然声。堂下跪着的六人,更是如丧考妣,失声痛哭。他们虽说只有个童生、秀才的功名,但当下十人中只有五人识字,识字的五人中又只有两个能当上童生。而十个童生里,又仅能出一两个秀才。
他们能读书认字,除却家中富贵者,多是举全家之力供养。如今虽说跟着自己享了两年福,却又被自己连累至一无所有。最重要的是,他们被逐出衙门,前半生的脸面全被自己毁了。三代以内又不得科举,再无所谓前途可言。
他们哀哀哭泣,却被一众衙役毫不留情打翻在地,拖到外头便是一顿棍棒。
路兼微深吸一口气,耳边回响着苏鸿的那句“革除功名,三代内不得科举”。诚然,连知府都无权直接剥夺功名、也无法限制其三代内不得科举,需要层层报至省提学官。
然而现实中,士人想要赴考皆需县令盖印发文。知州手握官印,他不松口,谁也救不了他们这几人。何况剥夺功名、限制科举极为特殊,知州如此要求,提学官不会自认比当地父母官更了解实情,多半会依从。
学子苦求功名,大多是为追逐名利、地位,入朝为官,光宗耀祖。即便是他们久在官场,听到谁被剥夺功名,仍然心中胆寒。没了功名的官,什么也不是,以后也不会有再爬起来的机会。
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虽然一直都知道苏鸿出身翰林院,但第一次有了实感。
苏鸿面不改色起身,俯视着阶下众人,淡淡道:“庸者下、能者上,不得贪污、收受贿赂。若被本官查实,一并从重惩处。这些寻回来的东西即刻登记入库,不得遗漏。”
一众胥吏及衙役们连忙应是,苏鸿才甩袖离开。待到内室,他仍能隐约听到二堂前皮肉被杖打绽开的撕裂声,微微攥紧手指。苏鸿见风信欲言又止,示意他暂且出去,不必进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声,便有人推开了房门。
苏鸿蹙眉看向门外,正要斥责时,却见是带着帷帽的宝钗前来。他心中一惊,连忙起身相迎,不期然明白了什么。宝钗先一步上前笑道:“别忙。我听说了前头的事,觉得怪怕的,才贸然到这里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逶迤至苏鸿身旁,双手扶住与他一并坐下。“吱呀”一声,莺儿等人悄无声息将房门关上,退了出去。宝钗方将帷帽摘下,随手搁在桌旁,目光柔柔看向苏鸿。
苏鸿心里清楚,宝钗哪里会怕,不过是怕他第一次用刑于心不忍、心中难过罢了。他知道瞒不过宝钗,沉吟许久才长叹一声,倾身抱住宝钗,低声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坐在堂上居高临下俯视,他忽然便明白为何如此多的人都汲汲于功名利禄。令签掷下,轻飘飘的竹签背后却承载着一人乃至其全家老小的命运。有一瞬间,他心中竟闪过一丝惧意,刹那间又被茫然吞噬。
宝钗天性中带着超乎寻常的冷静,更是因苏鸿对她毫不遮掩,能轻而易举看出他生性的仁爱。因其仁爱,他能果断下令严惩违法乱纪之人,也会在亲眼见到他们的下场后觉得心中难过。
并非是心软,而是未能挽救其误入歧途的遗憾与可惜。
她任由苏鸿抱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她许久才缓缓说道:“安和,他们自食恶果,究竟也没什么可惜的。平安州上下,不知多少贤才德行出众,愿意为民造福。若贪酷昏庸之官吏居于此地,他们又如何出头?”
“何况……世间俗人熙熙攘攘为利益奔走往来,本非你我所能左右。若你为这个烦心,日后只怕还烦心不过来呢。还不快收拾心情,网罗几个贤臣能吏,也好让平安州名副其实。”
苏鸿被宝钗所言触动,不由叹道:“知我者,宝卿也。宝卿不妨再猜,我此刻心里还想着什么事?”
宝钗并未犹豫,镇定自若道:“南安王。”
一来,身为朝廷官员,当然会关心国家兴亡,关注战事。二来,一旦战事失利,周边的小国眼见朝廷失势,定会再起纷争。天下大乱时,不免要考虑是否有能力接收流民、如何预防随之而来的疫病等事。
苏鸿素来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性子。他急着铲除平安州周边的强盗,未尝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宝钗说完便静静看向苏鸿,不由猜测他是否会对自己说实话。
苏鸿并不知宝钗会猜到他的心事,他甚至从未对她说起过此时。毕竟战事失利的猜测有些可怕,他并不想将这种情绪带给宝钗。此时听宝钗将自己看得这样透,苏鸿不由笑起来,颇觉畅快的同时,也更加感慨宝钗的敏锐。
他想了片刻,便说道:“我也说不好,只是觉得情况不妙。好在眼下已经有了银子,等过一个月天气稍暖和些,务必先将强盗处置了。我倒是还有一些存粮和药材,虽说不多,支撑城里过个三五日还是不愁的。”
宝钗亦笑道:“既如此,我就着手开办产业。截路的强盗没了,平安州大道好歹是个宽敞、四通八达的大道,想必会人流如织。咱们全副身家可都系在你身上,要是掉链子,咱们只能喝西北风了。”
苏鸿玩笑道:“看来我要夙夜不怠,才不辜负宝卿的信任。”
说话间,陆生因有事要来回话,却见书房前立着位俏生生的姑娘逗鸟雀,似是听见动静看了他一眼。他连忙站住,背过身要离开此地,却见风信急匆匆过来,看见他在此处便是一惊,往里头看了一眼,说道:“太太来寻老爷说话,陆师爷稍后再来回话。”
陆生笑着应下,想起那姑娘的具体样貌虽看不清,但梳着未婚女子的发髻,衣饰淡雅,不由心中一动。他低声问道:“听说老爷上任携了家眷一并过来,想来便是太太了?先前还有人打探,说府上有位歌姬色艺双绝……”
虽说试探,也是实情。他当上了知州的师爷后,便不断有拉拢、试探他的人,想借他的口讨好知州的大有人在。只是他自己都并未成婚,当个穷秀才,如今好容易钻营了一回,自是不肯轻易为旁人牵线搭桥。
同为师爷,他自知不能跟知州的族人相比,便更要珍惜羽毛。
风信瞥了陆生一眼,随手接过他递来的银子,冷笑道:“劝陆师爷别做多余的事,老爷不会喜欢的。没看太太随意便进了老爷的书房,换成谁家会这样亲近信任。”
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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