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汴京的阴冷,残夏的虞山仿若一位绾发出阁的娘子,未褪去青涩的稚嫩,却也带了初熟的芬芳。
园中繁景目不可接。姜俨随手拨去拦路的清兰,靡靡香气浮动人心。环佩叮当间,一抹妃色款步而来。廊下的灯火流转在凤眸之间,眉骨间光华如昼,几不可视。
姜俨适时行礼:“殿下。”
来人的恭敬孟珏看在眼里,她淡声道:“副使大张旗鼓地闯我虞园,所谓何事?”
掩去腰间令牌,姜俨的嗓音带着公事公办的冰冷。
“事急从权,殿下恕罪。”姜俨顿了顿,视线顺势放远。“敢问今日殿下可曾见过一位冠发少年,他胸前有寸许刀伤,身旁还跟了个耍刀的武混。”
孟珏乜斜过姜俨背后黝黑的刀鞘:“今日我一直预备中秋的贺礼,并未见过什么持刀的武人。”
姜俨眉峰一动,粗粝的手掌下意识附上刀柄。
“殿下,此人手握罪证,是河中贪墨案的关键证人。您若是有意偏袒,恐会落得个包庇之罪。”
隐含威胁之语,园中气氛陡变。红豆目光紧紧锁着姜俨,唯孟珏却轻笑出声。
“罪证……”孟珏缓步下阶,仰头视他。“副使以为引得汴渠决堤、河中数万百姓遭灾的罪魁祸首是谁?”
姜俨没想到孟珏会有此发问,紧绷的神经突然一松,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他又调整好心态,低垂着头道:
“此事交由三司审理、官家定夺,臣奉命行事,只需完成命令即可。”
“一柄没有灵魂的刀……”孟珏喃喃。端看他整齐工整到近乎偏执的衣襟袖缝,大抵便知其身世显赫。
以如此年纪坐上殿前司副使之位,要么是只会埋头钻营的奸邪佞臣,要么便是不谙世事、承袭祖荫的世家贵族。
孟珏唇角渐渐抚平,一抹浮光划过她的眼。
她让开身,露出尹二郎孱弱却挺拔的身姿。那位灰衣游侠一脸慎紧地盯着面前来人,眼中的虎光似是要将姜俨的皮肉咬下一般。
“副使可认得这道伤痕?”
孟珏扬起下巴,尹清麻利地扯起了方方裹好的伤口。翻卷的皮肉衬着血珠,浓密的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姜俨心头一跳。
他回头,紧簇的眉间似有颤色。
孟珏垂下头,拨了拨甲边新结的薄茧。
“副使切莫误会,我此举并不是怀疑副使。只是,回京途中山高水长,望副使能好好琢磨琢磨我方才提出的问题,切莫……”
“误旨抗命。”
孟珏语气轻忽,可姜俨听来却是冷汗连连。他不及多想,挺直的腰板微微弯曲:“多谢殿下。”
来时庞文兆特意交代,务必要将账本取回。眼下,账本、人均已找回,他也终于松下一口气。不消孟珏多言,姜俨一脸恭敬地便要带人离去。谁知这一当口,灯火通明的园外却又行来一道整齐划一的身影。姜俨神色微变,眉宇间霎时涌起一抹窘迫。孟珏暗暗疑惑,却先起身迎上前去。
“参见国公。”
两排玄甲立于园中,带着腥气的冷光似黑云压城,只叫那一园盛景都萎靡下来。
文鹜视线落于孟珏,眼中复又现出初见时的冰冷。他觑了一眼姜俨,又转而孟珏:
“尹家郎君由我带回。”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失望、不解、夹杂着一点点微微的伤心。
面对文鹜,姜俨身上的寒霜倒是消融不少。不过那却不是因为其官阶地位,而是一种……近乎急促的回避。
他正要回话,孟珏却挡在身前,缓慢地摇了摇头。
“殿前司奉命缉拿河中逃犯,国公若无谕令,恕永和不能从命。”
“你!”
文鹜以掌作拳。
“将军,臣奉命行事追捕逃犯,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姜俨的态度足够卑微,可也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到文鹜的肺管子,他攫着孟珏手腕,良久才语带嘲弄地说:“姜家可真是庞家的一条好狗!”
姜俨神情一峻,右臂上的旧疤隐隐作痛。
他凝视文鹜:“将军,尹家郎君是河中贪墨的关键证人。倘若李直当真有罪,也需经三司会审交由官家酌定。望将军能信任下官,将尹家郎君交于臣手。臣必不辱使命,将尹郎君平安带回京城。”
“信任?”文鹜冷笑一声,他不再去看孟珏。殿前司奉领皇命,他知道自己今日无论如何都无法带走尹清。只是比起计划落空的危迫,此时文鹜的心中更多的,是一股浓浓的失落。
尤其得见孟珏不由分说护在姜俨身前的那一刻。
黑云散去,众鸟归林。只待铁甲呼啦啦涌下山,孟珏才缓缓回过身,直面文鹜的诘问。
“你可知庞家追捕尹清的目的?”
尽管文鹜面色无异,孟珏还是能听出隐匿在冰冷声线下的怒火。
“河中知府李直,十年来倚仗权势鱼肉百姓,贪墨公款谄媚上官,将河中十三县治理的乌烟瘴气。尹清手中的账本是唯一能证明其与钱炳怀勾结的罪证,他一旦落入庞家之手,只会落得与其父相同的下场!”
文鹜手似铁箍,劲气几欲断骨。
“国公。”比起出离愤怒的文鹜,孟珏神色更似漠然。
“国公以为凭借尹户曹手中的账本便能扳倒一个钱家?”
“尹二郎是自愿的。”
文鹜神色一滞,眸中的愤怒逐渐被惊疑取代。
孟珏垂下眼帘,她缓慢搓着指尖的薄茧,良久才淡声道:
“何况,我什么时候说过……”
“尹户曹的账本落在了庞家手中?”
——
大雨接连下了三天。
就在尹清羁送进大理寺监狱的第三天,狱中传来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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