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位重臣跟在何元敬身后走进御书房时,发现里面除了兴武帝,还端坐着一位起居郎。
起居郎隶属中书省,负责记载皇帝的言行与朝政大事,像兴武帝主持朝会、祭祀宴请、观武狩猎以及接见外邦使臣等期间起居郎必须在场履行职责,而兴武帝日常消遣或是在御书房召见大臣,他便不喜欢召起居郎随侍左右,除非他认为有必要叫起居郎过来记上几笔。
今日兴武帝要商定储君人选,这等关系到下任帝王的大事,当然要传起居郎了。
人都到齐了,兴武帝单独给虽然比严锡正还年轻一岁但今年开始拄拐当差的礼部尚书谢训文赐了座,然后就让何元敬退出去了。
兴武帝的身后悬挂着大齐的舆图,他把椅子侧着放着,扭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舆图,再看向排成两列的臣子们,指着舆图笑笑,道:“十八年了,朕把大齐治理得还不错,你们说是不是?”
众臣异口同声地道是,严锡正再单独道:“非臣阿谀,皇上的文治武功,毫不逊于秦皇汉武。”
兴武帝在别的臣子附和之前摆摆手:“左相过誉了,朕可不敢跟秦皇汉武比,朕当年起事为的是让那些跟我一样受前朝昏君奸臣残害的百姓们都能吃饱肚子都有安稳觉可睡,如今朕做到了,朕就算没辜负当年诸位与天下百姓对朕的信任,朕这颗心也就踏实了。”
“但这功劳不是朕一人的。”
说话间,兴武帝站了起来,从文官这边的严锡正开始,一一回忆在场这十几位文武大臣的功劳,其中只有御史大夫聂鏊、礼部尚书谢训文是兴武帝登基之初提拔任用的前朝官员,只有工部尚书柳杞、刑部尚书林宪是开国数年后凭才干政绩升上来的新朝能臣,这四位都没有从龙之功,却有辅佐兴武帝稳固江山、利国安民之功。
剩下的左右二相、三部尚书以及雍王等武官全都是开国功臣、兴国功臣。
回忆了一圈,夸了一圈,兴武帝停在舆图前,拍了拍京城洛阳的位置,道:“大齐能有今日的国泰民安,是因为朕为之倾注了半生的心血,是因为有你们辅佐朕为之倾注了半生的心血,少了朕,你们未必能等到一个带着你们开创新朝的皇帝,可少了你们,光靠朕自己,朕也一定做不成这个皇帝。”
严锡正带着众臣跪了下去,双眼含泪:“皇上乃天命所归的救世明君,臣等既有幸得遇明
君,岂有不鞠躬尽瘁为皇上效忠之理?先有明君赏识,才有臣等的涓埃之功,全都是为臣者的本分,万万不敢在皇上面前自傲。”
兴武帝:“都起来,今日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朕与朕的一帮老友,谁敢再动不动下跪,朕撵他出去!”
等众臣们都站好了,兴武帝坐回椅子上,叹道:“你们可以谦虚,但你们肯定都跟朕一样,盼着大齐一年比一年更强盛,这总没错吧?”
众臣颔首。
兴武帝:“想让大齐强盛,既要有你们这样的贤臣辅佐,也需要有一位明君在位掌舵。那什么样的皇帝才叫明君?朕刚登基时还说不清楚,就知道要勤政爱民不能鱼肉百姓,理政理了这么多年,如今朕总算能说个明白了。”
“第一,明君得英明睿智,得知道天灾来时如何赈灾灾后如何治理防范,得知道外邦来袭时如何排兵布阵御敌打完了如何练兵强兵改进兵器,对不对?”
众臣纷纷道是,只有秦弘想到自己监国期间的无能与头疾,羞愧满面。
兴武帝注意到了,安抚长子道:“弘儿不必羞愧,你虽然不够英明睿智更没有迎难而上的魄力,但你能够请辞就说明你有自知之明,能甘愿为了大局舍弃唾手可得的帝位江山,光凭这点,朕也高看你一眼。”
秦弘:“……”
父皇好像是在骂他,又好像真的是在夸他。
兴武帝继续道:“回到明君上,第二,明君必须知人善任,每天那么多国事,光靠明君自己用不了几年就得累死,所以明君得有辨认能臣将才的眼光,让有能力的文臣辅佐治国,让有将才的武官练兵御敌,像永康那种为了金银什么官都举荐的,像弘儿因为信任亲姐就敢帮着举荐的,这样都不算明君之材。”
秦弘涨红了一张脸,大臣们也都不好吭声。
兴武帝:“第三,明君还得勤政爱民,否则一个皇帝再睿智再知人善任,他天天把那份睿智用于想方设法地偷懒享乐,今日斗蛐蛐明日睡懒觉,那他哪来的时间去处理国事去提拔贤才?时间一长,朝堂被权臣奸臣掌控,必然生乱。”
秦弘:“……”斗蛐蛐睡懒觉,父皇是在骂二弟三弟吗?
大臣们继续不吭声。
兴武帝:“最后,明君要有远见,百姓们可以只想着今年的庄稼收成,士兵们可以只想着今年的刀枪战马都还能用,明君得想到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只有心里
装着让百姓能得几十年的丰衣足食、装着让将士们能几十年都打胜仗的皇帝才不敢为一时的太平懈怠,只有时时保持进取之心的皇帝才能比开国之君更上一层。”
文臣们纷纷夸赞皇上这四条总结得精妙!
既然知道明君该是什么样的了,兴武帝靠到椅背上,对着这帮肱股之臣道:“来,都说说,朕的五个子女,哪个最有明君之相。”
五个子女……
严锡正闭上了眼睛,并且也想找把椅子坐下。
聂鏊眼角抽了抽,越老越薄的嘴皮子也动了动,暂且忍耐住了。
几位文官重臣这边就不说了,便是武官那边,皇上暗示得都如此明显了,吕瓒震惊地看向身后的张玠,张玠早已垂下眼帘,侯万中、薛业眼观鼻鼻观心,樊钟还是那副我虽然听着但我什么都不懂也绝不会插嘴的大大咧咧的模样。
众人或许是不想开口,或许是在等待恰当的时机,于是,多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的雍王最先张嘴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兴武帝:“大哥什么意思?为什么是五个子女,这可是选太子,有永康、麟儿什么事?”
兴武帝盯着弟弟道:“朕开创的大齐,朕辛苦半辈子才清除了内忧外患的大齐,朕要选一个能把大齐治理得更富庶强大的明君才放心,那朕看重的就只有明君之才,朕的儿子行,那就儿子上,朕的儿子没本事,那就朕的女儿来。”
雍王:“可……”
兴武帝:“怎么,朕还做不了大齐的主,当不了老秦家的主了?”
雍王长了一身硬骨头,别的事他可以听大哥的,这事他该说的也必须要说,且说得理直气壮:“大哥当然能做主,哪边都该由大哥做主,可我没听说过谁家会把家业留给女儿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哥真让麟儿当储君,那大齐将来到底是姓秦还是姓张?”
说着,雍王毫不掩饰怒火地看向张玠。
张玠跪了下去,叩首道:“臣不敢干涉储君选立之事,臣只发誓臣一家绝无任何叛逆之心,求皇上明鉴。”
兴武帝没有免张玠的礼,也没有生弟弟的气,笑着道:“自然是姓秦,麟儿若为储君,她的子女都只会姓秦,张家若不愿意,朕绝不勉强,收回赐婚的旨意就是。”
张玠俯首道:“臣不敢,张肃能为皇家绵延子嗣,是他之福,也是臣一家之大幸。”
雍王:“呸!当然是你们老张家的福气
就算麟儿的孩子姓秦他们也都是你们老张家人的种我大哥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轻轻松松就被你们老张家的种抢了得了你张家的祖宗九泉之下都要笑活过来了!”
兴武帝依然心平气和甚至还能打趣雍王:“朕让你们从朕的五个子女里选有明君资质的雍王直接就认定朕会选麟儿了莫非在雍王心里麟儿便是最符合明君的那个?”
雍王急了:“大哥你别笑!是我承认麟儿最有明君之相可她当了储君后大齐就要改姓张了这样大哥你选老三行不行?让老三当太子麟儿做妹妹的给他辅政老三最听麟儿的话了他们兄妹俩一心照样能把大齐治理好!”
兴武帝看向众臣:“你们说说咸王可否为储君?”
杨执敏看看左右带了个头:“咸王殿下怕是做不到勤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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