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得暖融融。天上云影飘忽不定,耳边鸟雀婉转啼鸣。正是偷闲好天气。
宿怀星倚靠石栏,眼半阖,昏昏欲睡。燕以泽有样学样,靠在他身侧,仰着脸,发丝染成淡金色,茸茸的一圈。
日影越走越短。
宿怀星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拨了拨,让徒弟翻个面:“仔细晒伤了。你们人……小孩子娇气得很。”
燕以泽不大懂,不妨碍他乖乖听话,趴好,手臂交叠,板板正正犯懒。
他学什么都认真。
先前宿怀星兴致来了,教他认“天地玄黄”,写“宇宙洪荒”。翻过两面纸,耐心告罄,书本弃之一旁,老师带学生一同旷课。《千字文》烤着太阳,风吹纸页,哗啦轻响。
晌午时分,楼下响起脚步声。很刻意,一步步走给他听。素日招摇的镜子收起来了,荀奕笑呵呵上前:“道君好雅兴。”
宿怀星道:“说事。”
荀奕道:“疫病已基本控制。新研的方子很是对症,正在各县分发,不日便可平息疫疠。”他稍顿,从袖中取出一卷薄册,“这是脉案方剂,道君可要过目?”
宿怀星哪懂这个,懒洋洋挥手:“你留着吧。”
荀奕从善如流地收回,又道:“灾祸得以化解,全赖您手段雷霆,根除病源。青州百姓感激涕零,家家户户设长生牌位,早晚焚香祷告,感念您救拔之恩。”
宿怀星道:“是你镜天宗和善渊观出力,与我何干。”
“哎哟,您这就折煞我了。若非您焚尽邪祟,我等便是耗尽心力也徒劳。”荀奕坦然道,表情真挚无以复加,“青州历经浩劫,人心思定,正是汇聚信力的好时机。此时重塑金身,为一方范式,日后推行新制,也便顺理成章了。”
宿怀星轻笑一声。
镜天宗主真是个妙人。先前还东窥西看、手脚不停,一旦认清位置,简直毫无挂碍,尽心竭力替他奔走做事。他想到的没想到的一并张罗起来,功劳全堆到他名下,哪有半点仙宗推崇的“风骨”?能屈能伸,审时度势,见缝插针……也算是个本事。
宿怀星道:“不急。我另有打算。”
荀奕呵呵陪着笑,手指拢着袖口,想拿镜子又不敢,稀稀落落讲两句场面话,行礼告退。
半个月一晃而过。
赶在暑热之前,疫病尽除。
该回程了。
抵达青云山正是辰时,云雾苍茫,群峰尽隐。风过而不嘶,鸟啼而不喧,天地把呼吸压成一线,剑意长存,藏锋于骨。
宿怀星留意小徒弟。那识海深广不可测,万一浮上稀罕玩意,剑阵查出隐秘,麻烦可多了。
燕以泽乖乖跟着他,眼神又清又亮,不再是麻木沉滞的模样,胆子也大了,左顾右盼,轻轻嗅闻。青云山灵气充沛且纯净无垢,燕以泽没感受过这等轻灵气息,吸一口,再吸一口,脸上泛起红晕,两眼发直,喝醉酒般,显出难得的憨态。
宿怀星瞧着有趣:“喜欢了?”
燕以泽慢吞吞扬起脑袋,视线重新聚焦,认真地点了点头。
山门已在眼前。
寻常简朴的样式,并不很高。松间漏下的不知是天光还是剑光,压人眉宇,镇人心魄。值守弟子核验身份命牌,登记外务归期。
这才是第一道“门禁”。
那些追随他奔波的青云弟子,过了山门,对他的维护亲近荡然无存。权威收归宗门,口口声声“掌门谕令”、“掌门明鉴”。
等他哪天混成“大圣人”,非怂恿这群人砸山头不可,专跟掌门对着干。
“师叔祖。”值守弟子恭恭敬敬公事公办,“您身边这位是?”
宿怀星道:“我徒弟。”
值守弟子露出点亲厚笑容:“依照定例,新弟子不可直入内山,先安置在外门修习,筑基方可拜师……”
宿怀星道:“你传句话。我已归来,请掌门一叙。”
这不合规矩。
但他是师祖,办的又是公务,值守弟子不敢耽搁,依言通传去了。
消息层层上报,命令层层下达。宿怀星原以为要磨个一时三刻,没多久有人来请,查验也免了,礼制也罢了,两名执律弟子留下述职,宿怀星揣着小徒弟直上天门峰。
他还是第一次踏足主峰。以往掌门传召,他能躲则躲,能混则混。执事领着他从悟真大殿经过,来到一座稍矮的门楣,宿怀星一眼没瞧见掌门真人,倒是善渊观主安然端坐。
画屏后方,大抵是书案的摆设,案宗卷册垒积成山,疆土规规整整,可毕竟太多,规整地遮天蔽日,看不清伏案那人,只模糊一道轮廓。
宿怀星搞不懂。
青云掌门,看似位高权重,整日整夜忙于公务,片刻私闲也无,这是你掌门还是门掌你?
“道君辛苦了。”
观主越看他越满意。荀奕事先传讯回来,盛赞元衡道君气度清正仁心慧智处事果决天赋异禀,圣人之位别无他选。观主自觉时机成熟,再次将计划托出。
宿怀星道:“贵派想找个替死鬼,顶上去挨雷劈?”
观主惊愣,完全没料到他是这般反应,溢美之词吐无可吐,慌张解释:“情势虽然危急,并非不能挽回。我与掌门真人研讨多时,净化之法已有眉目……”
“眉目?”
宿怀星毫不客气打断,“试过了?正要试?拿我练手?哦,我明白了,你找的不是替死鬼,是趟河的卒。”
“道君!”观主脸都白了,“何故妄自菲薄?我遍寻仙门百家,唯你天生近道,百邪不侵,掌门多次……”他顿住。
宿怀星何其敏锐,立刻追问:“掌门多次?做什么?”声调拔高,恍然大悟般轻蔑,“我说闭关好好的怎么尽不舒坦,原来是掌门真人您,监察考核呢?”
完了。
谈崩了。
观主心凉半截。
宿怀星忽然缓下语气:“圣人,听着很麻烦啊。”
观主连忙道:“道君放心。前后一应事宜,我善渊观一力承担,绝不让道君为难。”
宿怀星惊讶道:“那怎么成?既然要我当‘圣人’,怎能置之不理?权力给到什么程度,资源如何调配,是我听你们差遣,还是你们配合我,”他笑了笑,诚恳亲切又宽和,“这些,总得先谈清楚,对不对?”
善渊观主一颗心抛上坠下,忙不迭应承:“谈!谈!道君您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宿怀星拉了把椅子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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