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祈一动,就发现椅子上的姜萤快醒了。
他立刻闭上眼假寐。
黑暗中,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萤似乎走到他的床旁看了看,而后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吵醒沉寂的夜。
“妈……”
“你能先借我两万吗?”
走廊里,姜萤打电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压得很低。
但这些声音依旧清晰地传进了孟延祈的耳朵里。
姜萤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就是想和朋友出去玩两趟没钱了,找你赞助点呗。”
她的语气像是撒娇,尾音却低,甚至带着呜咽。
她借钱做什么?
孟延祈不解。
他随身带来的珠宝玉石虽然不多,但里面的一块紫色玻璃种翡翠腰牌,以这个世界的物价标准衡量已经超过了九位数。
再加上其他的宝石珍珠,作为侍奉他的报酬,这些东西足够姜萤吃穿不愁。
可契约那端传来的共振,是又苦又酸的窘迫和委屈仿徨。
还有精疲力尽的疼和累。
“我很好啊,昨天还去吃了大餐。”
姜萤语调上扬,听起来好像很高兴:“妈,你听说过过鱼子酱蘸大葱没?可好吃了,我昨天就吃的那个。”
可她的高兴里全是大喘气,语调控制不住地往下拐,一段话断断续续地停了又停,才勉强没有露馅。
“知道啦,我不会委屈自己的,你女儿对自己特别好。”
“你和我爸也照顾好自己啊,别太累。”
电话似乎是挂了。
只有窗口吹进的细微风声,在寂静的室内清晰可闻。
渐渐地,有细碎的抽泣声响起,高高低低地从走廊飘进来。
姜萤在哭。
用尽全力地,不可自抑的。
可即使难过到极致,她的哭泣也是压抑的。
像是夜里翻过一座又一座山却始终找不到回家路的小孩,绝望地哭着却又不敢大声,怕引来山里吃人的豺狼虎豹。
又像是在深海中溺水的旅人,短暂地抓住一块又一块浮木,却看不到陆地,等不到救援。
一波又一波的压抑崩溃从契约那头如潮水般涌来,把孟延祈淹没。
这些情绪甚至超过了他身上原本的痛。
即使现在他看上去完好无损,但被蓝水侵蚀的后遗症犹在。
就像被利刃刺入四肢百骸,顺着血肉经脉一层层往下,直到灵魂的最深处。
但在这一刻,姜萤那端传过来的情绪却让他觉得比那些痛还要剧烈。
“姐,你怎么在外面呢?”
走廊里又有声音响起,伴随着塑料袋摩擦的声响。
孟延祈感觉契约那头的姜萤情绪一颤,然后就把情绪藏进了更深的地方。
某些他被拒绝造访的深处。
而契约这端的姜萤抬头,看到杜小兆后立刻囫囵地擦擦脸,假装无事发生。
“姐,你哭了?”
杜小兆问姜萤:“是不是因为那家伙还没醒?医生说了,他没事的。”
“我没哭。”姜萤嗓音闷闷的。
“好好好,没哭。”杜小兆像哄小孩一样:“我给你带了饭,先吃点吧”
姜萤摸着怀里热乎乎的餐食,终于感觉三魂七魄回了点人间。
可她实在吃不出味道,只能机械地夹起饭菜咀嚼。
租的房子被火烧得一塌糊涂,除了重新装修,还要赔偿房东的损失。
这些钱对现在的她来说,算得上是一笔巨款。
她太普通了。
拿着普通的工资,过着普通的生活。
攒不下多少钱,没办法回馈父母,还动不动就因为各种各样的事让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为她一次又一次地掏出血汗钱。
钱啊,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
压垮了她一次又一次。
被饭菜的热气一燎,姜萤眼睛里的泪又快要夺眶而出。
她使劲眨眼,把眼泪憋回去。
“姐,你别担心,房东那边我已经帮你协商得差不多了,损失也谈完了。也就烧了些家具,需要重新装修下,小问题。”
杜小兆似乎是不想让她担心,语气很轻快:“我给你转了两万,你先应应急。”
姜萤一愣,眼泪不由自主地滚落到饭菜里。
她抬起头,看着杜小兆。
“看着我干嘛?”
杜小兆笑道:“快吃饭,一会儿冷了。”
“我不要。”
姜萤说:“你自己留着花。”
“姐,你是不是嫌我给的少?先声明,我这不是给啊,是借,要还的,利息可贵了。”
杜小兆哼哼:“你知道的,我平常吃吃喝喝玩玩的也没攒下什么钱,不然我就多借你点,利滚利,收你的高利贷。”
“如果你不收,那以后我俩就别说话了。”
似乎是怕姜萤拒绝,他又说:“你房子那边住不了了,先去住我那吧。”
“不用,我有住的地方。”姜萤说。
“除了我那,你还能去哪住?”杜小兆说:“姐,我早就想搬去和我女朋友一起住了,你就成全我吧。””
姜萤忍了又忍,才把哭腔咽回嗓子里去。
她低声问道:“你要搬过去,问过渺渺愿不愿意吗?”
渺渺就是杜小兆的女朋友,两人在一起四五年了,感情很是稳定。
“愿意啊,她可乐意了,催着我回去收东西呢。”杜小兆说:“姐,你在我那儿能住多久就住多久,千万别让我搬回来。”
“你啊。”
姜萤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姐,没事的,老弟罩你。”
看见姜萤终于露出点笑容,杜小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得走啦,搬家的东西还没收拾完呢。你别太累,公司那边就请假吧。”
“还有啊,姐,你这男朋友不行就换了吧,太不靠谱了,不工作就算了,还能把家给烧了,我现在不同意他当我的姐夫了。”
他絮絮叨叨:“要不还是我给你做僚机吧,重新追槐禹哥去。”
“他真的不是我男朋友。”姜萤说:“他很快就走了,没事的。”
“行,那我走啦。”
杜小兆起身,又嘱咐道:“对了,还有你的手,别碰水啊,注意换药。”
姜萤看了看手上刺眼的白纱布,答道:“知道了。”
杜小兆离开后,走廊里又静了很久很久。
姜萤一口口吃完了饭,坐了半天,才起身回到病房。
一开门,就看见孟延祈已经坐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
“你醒了?”
姜萤说。
“你受伤了?”
孟延祈却问道。
姜萤顺着孟延祈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右手上。
“哦,你说这个啊。”她抬了抬手,“没什么,指头能动。”
虽然指头都能动,但掌心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地,还能看到布里透出来的红。
“怎么受伤的?”孟延祈又问,眉头皱得很紧。
还能是怎么受伤的?
去握被烧烫的门把手,自己作的。
其他的伤都自动恢复了,唯独这一处没好,只能先养着。
姜萤没说什么,只道:“一不小心就伤了。”
她太累了,累到不想去解释,或者去责备孟延祈,和他针锋相对。
“那我给你的那些珠宝呢?你没卖吗?”
只是孟延祈不依不饶,像审问犯人似地一问再问。
“……卖了。”
姜萤回避现实,只想息事宁人。
“卖了为什么还要借钱,你卖到哪里去了?”
孟延祈阴魂不散,咄咄逼人。
“卖了就是卖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
姜萤说。
“这是我的东西,我当然要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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