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进入冬季,北风凛冽,寒意刺骨。
曹操的案头摆着一份截获的密信:
袁绍正与公孙瓒在河北较劲,忌恨曹操奉天子以令他,暗中遣使联络张绣,打算与之结盟,对曹操形成牵制威胁。
“这袁本初倒是会挑时候。”
曹操愤愤道,“文若所言不差,我们得先稳住袁绍,同时孤也将再征张绣,剪除近患。”
“那么这出使邺城之事……”荀彧适时递上话头,曹操眼色扫视堂下一圈,落在神色自若的郭嘉身上。
按说外交之事,多交王必,不过这次同袁绍谈判非为屈膝求和,亦非耀武扬威,其意只在向袁绍传递一个清晰信号:
曹操已知其谋,且已做好应对。
若袁绍想专心对付公孙瓒而无后顾之忧,便莫要在南边生事端,所以几乎可以断定,此事必成。
比起这个,曹操更希望知道邺城目前的具体情况。
郭嘉曾在袁绍处短暂效力,对邺城人物、氛围乃至帐下谋士之间的微妙龃龉都颇为熟悉。
再者,想到之前袁绍使者被郭嘉夫妇的无意之举逼到狼狈受伤,曹操心中不免一顿暗爽,若这对“妙人”能亲临邺城,以其特有的“方式”给袁绍及其心腹添点堵……岂不快哉?
郭嘉似有所感,抬首迎上曹操的目光,眼底瞬间燃起跃跃欲试的光芒。
去邺城?正合他意!正好借机去瞧瞧那些“故人”,可还一如当年般有趣。
他主动站出,长揖道:“明公,此事交由嘉来如何?”
二人心照不宣,曹操也无需多交代什么,一个眼神便相互了然。
堂下众文武虽略有骚动,但在郭嘉主动请缨与曹操默许的氛围中,终是目送郭嘉领命而去。
便是因此,邓结也跟着郭嘉来到邺城。
邺城的繁华,远非初营的许都可比。
巍峨高耸的城门楼,迎风招展的旌旗,车水马龙的通衢大道,身着锦绣、步履从容的行人……无不彰显着这座魏郡治所、河北第一雄城的气派。
饶是见过富贵的邓结,初初来到这般地界,也不免有些兴奋。
然而,这份繁华的“礼遇”并未降临在他们这“曹操特使”的头上。
负责接待的官员一脸公事公办的冷淡,将他二人引至城东临近喧嚣市集的简陋驿馆内。
馆舍低矮,墙壁单薄,寒风都能透过缝隙,隐隐发出呜咽之音。
屋内的陈设比他们家中更为轻简,粗糙的卧榻和案几胡乱靠墙置放,连个像样的书架都没有,与窗外所见的高层袁府形成了刺目的对比。
这无疑是袁绍刻意为之的下马威——既是对曹操的轻蔑,也是对郭嘉的羞辱。
那引路的官员皮笑肉不笑:“特使、夫人,邺城地方简陋,比不得许都天子气,望海涵。主公政务繁忙,召见之事,且待专人来引。”
说完便匆匆离去,临了还不忘一个嫌弃的眼神。
邓结气鼓鼓地目送他离开,转眼却见丈夫兴致勃勃地打量着窗外熙攘的街市景象。
人声、笑声、叫卖声,混杂着各种食物的香味味扑面而来。
“奉孝?”邓结见他开心,也去了几分不满,抚上他手臂看向外面。
“你瞧,此地烟火气足,市声可闻,比官驿有趣。”
邓结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那点不快立刻烟消云散,毕竟常年混迹市井,这番景象确实于她更为自在。
二人换上常服,在馆内休整等待。
然而,驿馆送来的膳食却相当寡淡粗糙,即便二人经历过草庐的清苦生活,面对眼前这刻意刁难都有些难以下咽。
郭嘉只尝了一口,冷笑一声,便放下箸,“看来袁公是想让我们自行去尝邺城风味。”
说罢便拉着邓结如鱼入水般,出门融入这邺城热闹的市集中。
郭嘉告诉她,这片多是食肆酒肆,比起六年前又繁荣了不少。
拉着她又是尝酸酪,又是吃胡饼,又是饮梅浆的,好不惬意。
邓结跟着他虽然新奇,却又有些不安,“奉孝,我们这样……算不算不务正业?”
郭嘉笑她怎比自己还上心,放下酒盏,轻轻一拍手,“行,既然你担心,那我们便去‘务下正业’罢!”
走出食肆,郭嘉还同她介绍道:“别看邺城商贸繁荣,这背后主管的可是那南阳许子远。
他自恃手握中山甄家的经营权,调动冀州商队四处安插眼线,自己又从中捞取不少油水。”
邓结疑惑,“这事你都知道,那袁公怎的不管么?”
郭嘉冷哼一声,“他可是袁绍心腹,袁府的金银全靠他做账流进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让他自取些又有何妨……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袁绍也今非昔比,谁知道情谊还是否如当年一般呢?”
说着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二人谈话间来到城西的粮库。
远远便能望见囤积如山的粮垛,但守卫并不算森严,搬运的民夫神色麻木,几个小吏在荫凉处闲谈。
郭嘉指着粮仓低声道:“看这气象,粮草倒是充足。
邺城粮秣,素来是逢元图掌管,此人也是南阳人,细务精明,但心胸……哼,看这些吏员懒散,怕是逢元图近来心思也不全在粮上了。”
接着,郭嘉又带她“路过”城北的军械库。
这里守卫明显森严许多,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桐油的味道,隐约能听到里面叮叮当当的锻造声。
郭嘉目光扫过进出运送的车辆和守卫的甲胄,轻声道:“军械重地,现下该还是田元皓在管。
此人刚直严苛,眼里揉不得沙子。听这动静,也是做足了准备。”
他又指了指后头的甲士队列,“那沮授可是大才,原本是韩文节别驾,劝他拒袁,可惜韩文节自己不把握机会,将冀州拱手送人。
袁绍入主邺城后,忌惮他军中威望,表为监军,看那甲士的特制盔甲,皆是沮授心腹。”
最后,他们转向城南,远远经过一处高墙深院,阴森之气隔街可感。
郭嘉脚步未停,只淡淡道:“那便是邺狱。
此乃审正南这等酷吏的天下。这人手段狠辣,睚眦必报。此狱阴气比当年更甚,看来这位‘刀笔吏’依旧威风不减。”
邓结听得仔细,忍不住问道:“你所说的这些人……除了南阳人,就是冀州本土官员?那你颍川士子呢?”
她已经察觉到了派系分野。
郭嘉又惊又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说怿很敏锐嘛。
辛氏兄弟,原是筹划军吏选拔;郭公则么……呵,精于内帷,常伴几位公子左右。
至于友若,原擅外交纵横,只是助袁绍谋取冀州后便被束之高阁……”
他顿了顿,语气略带玩味,“如今时过境迁,我同文若走后,却不知又当如何。此番前来,正可好好瞧瞧。”
一日过去,郭嘉见袁绍仍无动静,便又带邓结去另一头的集市闲逛。
这里看起来比许都的集市更为活络。
相较驿馆附近的食肆酒肆专营,这头的肆坊类别更多,那叫一个人流如织,肆坊林立。
空气中交织弥漫着烤饼的焦香、脂粉的甜腻,甚至各种药材的清苦。
路过一家颇为气派的香坊,邓结被里面传出的馥郁香气所吸引。
“奉孝,这香气……”她顿住了脚步,拉着郭嘉的袖子,望向香坊里头。
郭嘉会意一笑,“既然好奇,进去瞧瞧便是,横竖现在没有公务。”
两人步入香坊,店内陈设雅致,各式香料分门别类置于小巧精致的瓷瓶或锦盒中,琳琅满目。
邓结欣喜地在侍女的指引下,辨别着各种不同配料的香粉。
郭嘉对香粉兴趣不大,目光却被香坊内里隔出的一处雅致区域勾走。
那里坐着几位妆容精致的女子,正由技艺娴熟的妆娘为她们敷粉施朱,描眉点唇。
桌案上摆满了各色胭脂水粉、眉黛花钿,一派旖旎风光。
他心思微动,看向正在辨识新香料的妻子。
自从两年前在邓氏宗族的那场素净婚礼过后,他再未见过她精心打扮的模样。
知道她平时义诊不方便,再者……
她那手执针稳,握笔勾画却是潦草了些,昔年在邓家也是有专门的婢女伺候着上妆,若换她自己,那两撇眉目怕是要跑偏了。
此刻看着那些妆娘巧手下的女子容光焕发,再想到妻子清丽却常显素净的面容,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说怿,”郭嘉凑近正在闻香的邓结,低声提议道,“瞧那边,此间似乎也擅画妆。
难得出来一趟,又到了这繁华地界,不如……你也画一个?”
邓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颊微热:“胡闹!我们是出来做甚的?这……这成何体统?”
嘴上虽嗔怪,眼神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向往。哪个女子不爱美?何况是在这异乡的繁华之地。
“有何不可?”郭嘉继续怂恿,“反正今天也被晾在一边。
再说,万一是要进袁府,你更得精致打扮一番,方不失了分寸不是?
更何况……嘉许久未见你盛装模样了。”
对邓结来说,这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击中心头的柔软,“那……好罢。”
终是红着脸,小声答应下来。
妆娘手艺精湛,敷粉匀面,勾勒黛眉,晕染胭脂,点染朱唇……
郭嘉就坐在一旁,目光紧随着妆娘的动作,看得无比专注。
曾经他也这般坐她对面,看着邓家的婢子给她上妆。
那婢子当时便调侃“不如先生趁此机会多学学,将来好自己给姑娘画”,当时只道是揶揄,这会他是真想学。
约莫半个时辰,妆成。
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盈盈,唇若点朱,肤若凝脂。
虽非浓妆艳抹,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邓结的清丽温婉,更添几分明艳。
“夫人当真天生丽质。”妆娘不免恭维一句,夸得郭嘉心花怒放,迎前谢她。
带着焕然一新的心情走出香坊,郭嘉胸中热情仿佛被开了闸,兴致更高了。
他拉着邓结穿梭于喧闹的市集中,目光在各种女子饰物的摊位上流连。
“说怿,你看这支素银镶青玉的步摇,样式雅致,衬你今日的妆容……”
“这对点翠蝴蝶耳珰,精巧可爱,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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