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走一路欢声笑语地回到驿馆时,发现门口正有个人黑着脸等他们。
“郭奉孝!你跑哪里疯去了?”
“哎哟,这不是公则兄吗?特意跑来问候我的?
六年不见,你怎还这般脾气,从不念我点好,亏我临走前还给你留了信。”
郭嘉不客气地上前拍他肩,向邓结介绍,“说怿,这就是赊我粮粟的郭老先生家的公子——郭图郭公则。”
邓结向郭图依礼微微欠身。
“哼,我念你活着就是好。”
说着转眼打量邓结,“这又是哪家没长眼的姑娘,真叫你给诓骗到手了?”显然他是不满郭嘉只向自己夫人介绍,却无视他。
郭嘉开心地拉过邓结,引到他面前,“她兄长便是元明兄,你还真认识!”
郭图冷笑一声,“哦,那个商人啊。
对了,当年你俩就混一起的——他从许子远安排你的刺客手中救你一命,你也助他从许子远的‘借刀杀人’计中解脱。
倒是会做生意,挑了个你这般的妹婿。”
他这话说得轻巧,邓结却听得入了心。
那时邓昭给家的来信中只寥寥写“幸得奉孝相助,结为生死交”,却不想他们在邺城如此凶险。
许子远……
她在心里记着这个名字。
之前奉孝说过,他主管邺城商贸往来,又被袁绍默许中饱私囊……
“好了,不多废话了,赶紧更衣服跟我走,给你们接风洗尘!”
郭图的声音打断邓结的心思,他扯过郭嘉的袖子就往里拽,“作为特使竟到处乱跑,害我等寻半天,真是没规矩。”
郭嘉被扯得踉跄两步,却也不恼,回头问道:“怎么,袁公总算想起我们来了?”
“不然能让我来吗?主公说了,再不让你去,邺城的底都给你起干净了!”
郭图翻了个白眼,语气满是嫌弃,“抓点紧,莫要连累我被那几个冀州佬聒噪……”
片刻后,二人换上庄重的深衣,重新开门。
“这才像点样子。”郭图嘟囔了句,瞥见郭嘉又在袖子里摸摸索索,不由得皱起了眉。
“你又要私带些什么东西入府?今时不同往日,可再没有文若先生替你兜底,”
压低声音继续道,“如今我颍川士子都是低调行事,休要再藏些箭簇兵刃。若被搜出,凭你此刻的身份,立斩当场也无人替你喊冤!”
郭嘉见他这幅小心模样,嘻嘻一笑,把适才买的药方和药包递给他看,“可认得此物?”
郭图狐疑地接过,仔细一瞧,脸色微变,“你打哪弄来的?”
话音未落,邓结已悄然绕至他身后,微微倾身嗅了嗅,“公则先生该不会也长期服用罢?”
郭图一惊,炸毛般回身看她,“你、你这是作甚!成何体统!”
郭嘉捞过妻子的腰,引回自己身侧,“多余管他!”
“你说清楚!这可是许子远从胡商那贡给袁公的!”郭图靠近郭嘉,指着他压低嗓音道。
郭嘉与他对视一眼,“你也知道是‘许子远贡的’,还敢轻易跟风?一会帮我。”
郭图竖起胡子嗔道:“我都已经将来历告知于你,还不够?
我若在宴上出声,主公还道我通敌呢!”
“何需明言……你等行事之风,我岂能不知?
不过是嘉借题发挥,公则兄祸水东引便可——”
郭图没好气地斜他一眼,甩袖在前引路。
袁府巍峨矗立,门楣金碧辉煌,较之曹操的司空府更显张扬。
郭嘉扫视了一眼那流光溢彩的屋檐,此间奢靡之气,更胜从前。
可他心中毫无波澜。
此地于他,唯余昔日处处遭人轻慢的无奈。
当年初来乍到尚有荀彧护着,最后连荀彧自己都被袁绍猜忌驱离。
所谓“四世三公”的显赫招牌,在他眼中不过虚妄。
他更在意的是明主知遇之恩,是志气相投的契合。
如曹操那般倾心相托,方是他郭奉孝甘效死力的缘由。
接受过甲士的搜身,二人随郭图疾步走进设宴的正厅。
好个袁府正厅,十数盏九枝连盏灯吐焰,映得髹漆梁柱粲然生辉。
云母嵌壁,蜀锦垂帷,鎏金竹节熏炉溢出袅袅香烟。
编钟磐石之音绕梁,侍者肃立屏风两侧,无不彰显一派煌煌气象。
袁绍高踞主位,身着华服,气度雍容。
其侧后方端坐着一位同样华服加身、面容端庄的妇人,当是袁绍夫人刘氏。
二人皆是相貌不凡。
也许是立场所限,邓结在心里暗忖自己竟对他们夸不出“美人”二字,反倒心生几分厌恶。
郭嘉步履从容,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视袁绍两侧分列的诸位“故人”,引着邓结给她低声简单介绍。
左侧从外至里分别是辛毗、辛评、逢纪、许攸,右侧从里到外则是沮授、田丰、审配,最外头竟是神采不再的荀谌。
他们的目光或探究、或轻蔑、或冷漠,齐刷刷地投向他二人。
邓结稍显羞怯,跟在郭嘉旁边侧目收视,两头行礼。
只是在许攸身上多停留了几分视线。
“明公,曹司空特使郭祭酒及其夫人到。”
郭图向袁绍请示过后,便坐入逢纪与辛评之间的空席。
郭嘉携邓结上前,依礼拜见:“颍川郭嘉,携内子邓氏,奉曹司空之命,拜见袁公,拜见夫人。”
“军师、祭酒?
奉孝多年未见,在孟德那倒是谋到个好职啊,却是何品级,孤怎从未听过?”袁绍朗声调侃,堂下哄然大笑。
此番场景倒是让郭嘉想起他来袁府的第一天,也是这般的洗尘宴,一如此间接受众人审视调侃,同样引发笑意阵阵。
彼时初出茅庐的郭嘉都未曾退缩,何况今日?
他也附和笑着,作揖行礼道:“袁公明鉴,此职确无品级,与嘉昔日在此处一般。
不过是曹公怜我遭袁公弃如敝履,收留在身边做个行军参谋罢了。
总好过在此处,徒费心神于同僚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袁绍被这词不免戳直脊梁骨,面对明了派系之争的郭嘉,他也无法搪塞反驳,只冷冷一哼,“狂妄依旧,入座罢!”
言罢,目光扫过邓结,忍不住又出言讥讽,“文若是替奉孝出了多少纳徵,让奉孝放弃荀氏,换讨如此美妇?”
这一问,郭嘉反倒笑得更为狡黠,他不怀好意地看向袁绍,眯起了眼睛,“陈荀联姻世人皆知,嘉出身贫寒怎敢高攀?唯情谊所至,仅此一妻。
岂能与袁公洪福相比?先后两位刘夫人结缘,更有爱妾美姬环伺,艳福无边呐!”
此言一出,袁绍尚未发作,其身侧的刘夫人脸色已然铁青,不顾堂下谋士私语,叩了叩桌案,“先开宴!”
袁绍被郭嘉反唇相讥,又遭妻子当众驳了颜面,狠狠瞪了刘氏一眼,转而对郭嘉切齿道:“好个郭奉孝,伶牙俐齿真是一丝未改!”
随着刘氏的开宴命令下达,乐声再起,侍者鱼贯而入,珍馐美馔陆续呈上,暂时冲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然而,表面的觥筹交错之下,暗流汹涌未歇。
酒过三巡,袁绍放下鎏金酒樽,目光重新锁定郭嘉,以威压之势试探:“奉孝,孟德遣你远来邺城,想必不是只为逞口舌之利?
说吧,究竟何事?莫不是许都供养天子耗费巨大,又兼蝗旱之苦,终于支撑不住,想向孤借粮周转了?”
郭嘉神色不变,慢悠悠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浅啜一口,方才笑道:“袁公说笑了。
曹公奉天子以安社稷,虽耗资巨万,然军民同心,尚可勉力支撑。”
见堂下谋士不免嗤笑,他抬手行礼,正色道:“嘉此行,是为袁公大业着想,亦为两家安宁计。
袁公志在扫平河北,公孙瓒盘踞幽州,乃心腹大患。
曹公深知袁公雄略,开春必有大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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