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肉多得很,听闻那些羊羔就是将士们从边地带来的,肉质肥美,油脂丰厚,与中原的羊羔多不相同。
只是,既说不爱荤腥,便不好再要。
接下来的两三刻,伽罗只吃鲜菜、瓜果与蜜饯。
萧令仪的性情就是如此,不论在何处,都习惯了要做最受宠爱与照拂的那一个,她早就习惯了。
倒是萧令延,近来仿佛比过去要殷勤许多,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大概是方才伽罗当众连饮两盏的缘故,阁中原本有些拘束的气氛慢慢松弛下来,越来越多的人自榻上起身,穿行在丽绮阁内外,一一敬酒。
伽罗也不免又饮了数杯。
除了同席的小娘子们,还有不少对面的将领结队过来,回敬她方才的那一杯酒。
她来者不拒,耐心地应付每个人,只是眼角却一直注视着执失思摩的方向。
他没有来。
他跟着殷复与另外几名年轻将领向李璟、李玄寂等都单独敬了酒,就连几位坐在后排的夫人也一同敬了,偏就是要到她这儿时,旁人都来了,他却转去了别处。
仿佛有意躲着她。
殷复俨然也觉不大好,还专程为执失思摩又解释一句:“都是军中的粗汉,又太年轻,恐怕冲撞了公主,往后再专程来向公主请安。”
伽罗笑笑,没有应声,只是仰头饮酒。
美丽的脸庞上红云更甚,瞧得人心旌摇曳,几人再不敢停留,连忙低头,行礼退下。
午膳已过大半,除却官阶高、资历老的臣子们要留侍天子身边,其余众人已陆续踏出丽绮阁,游赏陶光园秋景。
萧令仪有主意,见今日阳光晴盛,便吩咐宫女们准备画舫,要带着十几位小娘子一道顺东西渠游览。
她记得父母的叮嘱,转头邀上伽罗。
“令仪妹妹,我就不去了。”她指了指自己绯红的面颊,眼神迷离道。
“你喝醉了?”萧令仪端详着她,“那便算了,我们先去吧。”
说罢,起身带着一众活泼俏丽的小娘子离去。倒是崔妙真,离去时不忘请伽罗好好歇息。
屋中顿时静了许多,李璟等已被簇拥着出去,只是特意留了鱼怀光来问她要不要去徽猷殿歇息。
“我不过有些头晕,在这儿寻间屋子就是了,大监快去吧,陛下身边离不了人。”
鱼怀光弯腰去了,伽罗这才起身,遣雁回等人出去,与小宫女们一起游玩,自己则带着鹊枝往西面的殿阁行去。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才到一处树荫遮蔽的亭边,就看到了独自站在阶上,背对着她看向远处石拱桥的杜修仁。
伽罗立刻停了脚步,冲鹊枝使了个眼色。
两人转了向,想从他身后就这样静悄悄地绕过去。
可是,还没等走出三步,阶上的人便突然开口:“公主要躲哪儿去。”
伽罗听着他仍旧冷硬的语气,也不知自己哪里又惹到他,只好让鹊枝守在下面,自己提着裙摆踏上石阶,在他身后站定。
“阿兄,”她讷讷开口,“我没有要躲,只是不想打扰阿兄。”
她也没想到杜修仁会独自在这儿,今日这样的场合,大长公主照例没来,他是皇室近亲,又是户部要员,应当与崔相、韩尚书等人在一处才对。
看样子,竟像是专门等着她。
“公主何必骗我?”他转过身来,颀长的影子被透过树影缝隙照过来的阳光包裹住,倒把冰冷的眼神衬得没那么锐利,“我还未蠢到连公主有意躲开都瞧不出来。”
他看多了伽罗的种种心思,自问有些了解她。
伽罗困惑地看着他,明明今日还不曾做什么,连话也没与他说过。
“阿兄,对不住,是伽罗不好,你别生气。”她首先认错,大着胆子又靠近一步,轻扯住他袖袍的一角,小心地晃了晃。
明明晃的是他的衣袖,可他的身形岿然不动,如松柏挺立,倒是她,就这么两下,竟将自己晃得一阵头晕,不禁抬手扶额,扯着他的袖子往一旁跌去。
眼看就要撞到一根粗壮的角柱,杜修仁沉着脸,到底伸手在她胳膊上扶了一把,待她一站稳,便立即收回。
可是,那小娘子却像没骨头似的,顺着那股力,就往他的方向靠来。
柔软的身躯宛若柳枝,带着熟悉的淡淡香气,顿时将他的感官无限放大。
“你——”他眉头紧锁,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着,才要斥责,却见她已趴在他的身前,抬头望过来。
就像那晚,在晋王寝殿北面的密林里,那张脸带着一片绯色春意,含情凝露地望向他,今日也是如此。
饮了酒的面庞,与那夜几无分别。
“阿兄,对不起。”她又一声道歉,这次就靠在他的胸口,含着酒意的热气从他下颚与脖颈处拂过,引得他牙关悄悄紧咬。
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竟就那么站着,再没伸手推开她,只是一双眼睛望向远方,再不敢与她对视。
“公主平日那样狡猾,从不让自己吃亏,处处都要与人计较,怎么今日连一盘炙肉都不敢争了?”他冷着脸,放低声说出方才在席上看到的情形。
伽罗借着酒劲,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假装迷蒙道:“一盘肉而已,别人想要,我让便是,怎么,阿兄难道心疼,要替我抢回来?分明过去总说我小心眼、不安分,可我一直是个大度的娘子啊,怎么阿兄倒变得比我还吝啬……”
杜修仁面色僵硬不变,心头却像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泛起细细的疼痛。
“我不过以为公主又在对什么人做戏,”他冷冷的声音传来,让伽罗的脸色有一瞬间不自然,“毕竟,公主平素最擅长的便是装出这副可怜又柔弱的模样。”
“阿兄又要污蔑我,有那么多人在,我连声都不曾有,又向谁做戏?”
“自然是晋王。”杜修仁毫不犹豫,一针见血。
他向来观察细致入微,上次,她在晋王的寝殿外偷窥,昨日,她又给晋王送樱桃煎,今日,萧令仪要走那盘炙肉时,恰好就是当着魏守良的面,那可是晋王的心腹内监。
“陛下与晋王不睦,你这样两头讨好又有何用,就不怕弄巧成拙,将两边都得罪了?”
伽罗想,他大约很瞧不上她这样的墙头草。
“我自然也想像大长公主,还有阿兄你,不必费心讨好,就能立于两方之间。”她笑了下,自他身前站直,“况且,晋王叔那样的城府,又怎会被我骗到?我不过示好而已,先前采蕙的事,阿兄真以为王叔什么都不知晓吗?人都杀了……”
杜修仁并不清楚事情始末,但心里一计较就能猜到,她定还同采蕙有过别的纠葛,才这样忌惮晋王。
“至于那盘炙肉,伽罗怎么敢与令仪妹妹抢?她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
伽罗说完,也不看他,转身到亭边凭栏坐下。
杜修仁沉默许久,忽而发现自己半点想不起她在萧家人面前的样子。
他是郎君,虚长几岁,从前少与小娘子们在一处,后来又连着三年在外,的确不知她到底过得如何。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道:“她是世家娘子,你亦是金枝玉叶。”
伽罗愣了下,猛地回头,再瞧他垂眼冷脸的样子,好像也不觉可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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