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青黛从秦老侯爷雅间推门而出。
樱唇轻扬,玉面含春,桃色洇颊。
莲步如飞,急匆匆地下楼去寻正主儿。
当归!
这人跑哪儿去了,刚才还在呢。
“青娘子的眼光,我信得过!
既是你保举的,这人定有几分能耐!
断不会差!叫他来见我便是。
只是军中差事不比市井,没什么捷径。
他来了,得从最末等的步卒干起。
刀枪拳脚、阵前调度都得学扎实。
还得把规矩学好,
底层做起,一步一步熬。
可别学我家那不成器的。
刚入营便想着偷懒,把操练当儿戏。
入营三月便喊苦,才沾了点军务便撂挑子。
把军务抛在脑后,倒去市井里闲散混着……
吃喝醉酒,不学无术……
平白辱了将门名声!”
秦侯爷的声音犹响彻耳畔,搅地青黛的心,就像踢跳的小鹿。
欢呼雀跃的劲儿倒比青记楼开张还让她兴奋。
瞧着,这是十有八九成了。
止肖见上一见。
她心里计较着,当归虽身子有些羸弱,但也都是积毒日久闹的。
只要多用灵泉水泡着,便能去根,脱胎换骨。
眼下,除了乳母,青黛还不敢给他人用。
以免曝露了,惹来杀身之祸。
小心驶得万年船。
她只能步步谨小慎微。
多辗转,多忖度,才能立定心意。
她前次细细问过当归,在军队中,到底何错之有。
有几件小事。
之一是戍边那年管粮草,大麦稍霉,筛去霉粒分了兵卒。
却被队正诬成「私扣军粮、以次充好」。
寒冬里罚他整夜巡岗,还扣了整月粮饷。
青黛看来,分明是借故刁难。
当归本来替兵士着想,反倒落得这般处分。
他不服。
心中自然有怨气。
这事,也算是导火索。
从此,他和队正便常因小事起龃龉。
怕弟兄们饿肚子,他把受潮的粟米晒透磨粉做干饼。
被说成「擅改军粮形制」。
挨了二十军棍。
他当然也不服。
某次清点粮草,他发现队正私扣两袋新米送亲戚,直言揭发。
反被队正倒咬「诬陷上官、搅乱军心」。
罚他独守粮库三日,冻得发寒。
他偏不肯低头。
操练后,他教新兵修补破损甲胄,想省些军需。
队正说他「越权行事、目无军纪」。
罚他抄写军规并大声宣读百遍至深夜。
他满心愤懑。
雪天巡逻,他替冻僵的小兵代岗,被巡营校尉撞见。
斥他「越权行事、擅改值守、扰乱军心」。
扣了半月粮饷。
他恨恨道,“军营难有公理。”
积怨多了,终于爆发。
有次交战,粮草迟来。
伙头用陈麦糙面掺粟米。
他怕弟兄们吃着伤胃,拿自家蜜饯混饼里调味。
却被监军诬「擅动军粮、私增补给、不服军令、贪墨粮款」。
杖责二十贬作火头军。
升迁路也断了。
他更不服,一怒之下便自请回家养伤。
不巧被试药的捉去,身上的病也雪上加霜。
善举遭恶报,让青黛不禁攥紧了拳头,指尖不觉微微颤着。
当归也算半个青记人,她为这家伙护个短、寻个出路,理所自然。
不算多管闲事。
他屡次都能体恤普通将士的需求,许多巧计改善军粮供给,算有想法的人。
且,青黛能隐隐觉出,他做这事也是出于兴趣。
民以食为天。
将士吃饱穿暖更是提升士气的物质基础保障。
当归……也算是半个糕饼手艺人了。
青黛惜个才,帮他一把,别人也说不出个什么。
而且,青黛想向他这般心寒之人,证明一件事……
想到这里,青黛脚步更有力气。
一转身,就瞧见这男人,立在货架旁,瞧着糕饼出神呢。
忙匆匆敛衽一礼,眼波却如春水打转,漾着一漩狡黠:
“你在这!让我好找。有桩好事,速与我来,与你细说。”
“你想通了?我能下聘了?”秦当归嘴角抑制不住地裂开。
“又说浑话!与你说正事!休得没正形!”青黛澄眸流转,娇嗔一笑。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此乃头等要事,怎说没正形?”秦当归拊掌,复又摊开手臂,呵呵笑起来。
这人,说话还挺能叨理。
青黛叹了口气,嗔了眼,“平日说个嘴,我不与你一般见识。今儿天赐良机,还说,还说……别耽搁了!”
“我这不是怕你忘了……大张旗鼓地也不顶用。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这得让我寤寐求之啊……”
“你?哼!你休想凭着个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夫,就把我糊弄了去!不能够!”
“哦?那娘子今日倒是与我敞开天窗说亮话,我哪里配不上你!”
“哪里……都配不上!”
“难道……娘子是嫌贫爱富之人?”
“我?我……是爱拼才会赢!你呢?”
“我?我这不是守着娘子,护着娘子嚒,怎的还错了!”
青黛澄眸闪过一丝绵软和迟疑,复又清澈如溪,“错了!这世上的事,男人且不要凡事惦着女子,女子也不可凡事赖着男人。个人要挑个人的担子,把自己一亩三分地理明白了,才是对彼此都好呢……”
这话听着煞是稀奇,一时间倒把秦当归给唬住了。
当归银面具后的眉头已蹙起,只颌首道:“哦?好啦,娘子别气了。那我随你去便是,可娘子得说说,到底何事!”
他声线清越,如玉石相击。
虽戴着面具,英气却难掩。
腰杆挺如修竹,虽衣衫素简,却矜贵自持。
“我呀,给你寻了个好去处,快些走吧,人等急了。”
“寻好去处?”秦当归面具下的目光似带点锐利,又隐现一分受伤。
青黛只一味的兴致昂扬,并未体味出当归的小委屈,“嗯,一会见人,你谦恭有礼些!”
“你又要赶我走?”秦当归一甩衣袖,英眸像寻着母鹿的小鹿般无辜。
“哎呀,不是,别小孩子脾气!”青黛一时情急,伸手去拉他衣袖。
指尖刚触到那片素色,便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我在你这青记帮手,倒不好么?我走了,你才甘心?”
说完便落寞地垂首,先一步迈腿,大步流星,反将青黛落在身后。
她也不恼,笑得更俏,两步快跑跟上:
“方才,我与秦老侯爷说妥了,让他再给你个机会。把当年的事说清了。”
秦当归脚步一顿,青黛差点撞在他后背上。
他微微倾身回眸,语气里藏着几分探究,袖摆随动作轻扬。
“算了,都过去那么久了,委不委屈,冤不冤枉的,又有什么分别?说了,何用之有呢?”
话还没讲完,便原地转了个圈,才分清楚方向,扭头往回走。
退堂鼓打的响亮,不过那一丝慌乱的意思,瞒不过青黛的眼。
青黛瞧着那高大的汉子,一霎时似矮了半截。
端着的挺阔肩膀,立时塌陷了下来。
好似萎缩成一个半大高的孩子。
心里不禁酸软一片。
没出息!
恨其不争,又起了一股子执拗的劲儿。
她要把他拽去!
青黛早就猜到了,他自然是在乎过去的事的。
刚才说的,都是反话。
他怕的,不过是申冤无门罢了。
哪个受委屈的,不想要有一天沉冤得雪呢?
他有侠者的疏朗,又含儒士的温润。
想必并非表面那般洒脱不羁,什么都不在乎。
青黛眼珠一转,食指轻轻一勾,便扯住了他的袖子。
二人便这样,你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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