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怎么也没想到,胥淮风带她来吃月饼,竟是要吃戏楼的月饼。
青石阶上,朱红的立柱擎起琉璃歇山顶,天井中木樨叶儿铺满了砖瓦,牌匾上“游园惊梦”四个字不知是哪位大家的遗作。
随着胥淮风下车,攸宁认出了旁边周家的汽车,意识到大抵这就是周仕东和冯婶口中的宴会。
她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小舅。”
已然比上次喊得顺口许多。
胥淮风回头看她,眉梢微挑,似在作问。
“我……我是可以进去的吗?”她说的极谨小慎微,似要低进尘埃里。
攸宁敛着眸,不会发现男人此刻一闪而过的动容。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为什么不可以。”
如果周家这么想藏住她,那就由他来做那个恶人。
正当攸宁犹豫不决时,一副宽阔臂膀出现在眼前,黑色大衣下胳膊线条舒展流畅。
她一时失神,鬼使神差,将手堪堪搭在了他的肘窝上,深吸了一口气。
肩肘随之收拢。
一入戏楼便闻余音绕梁,几支折桂插在瓷瓶里,飘出恰到好处的香气。
戏楼老板闻声小跑出来,看见来人是胥淮风迅速迎了上去。
“胥三哥,您得有大几年没来了吧,刚才杨兄跟我说您要来的时候我还不信呢。”
话音落下,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小姑娘。
瘦瘦高高,短头发,皮肤偏深,不显山不露水但五官十分标致灵动。
许是因为胥淮风的名号,四处的人纷纷看了过来,最终都落在了攸宁的身上。
但她却觉得,刚才在门外的那些局促不安,都随着毛呢布料传来的暖流,一同消失殆尽了。
戏楼老板是个人精,看惯了这种场面,试探问道:“您是先去主厅问候,还是直接上楼?”
见得了人的都走走场面,见不得人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藏起来。
“去主厅。”
胥淮风径直走进长廊,鞋底踏上木质台阶时发出吱呀声响,昭示着这栋建筑曾经历过的悠悠岁月。
大概是察觉到她手心攥出了汗,进门前他微微侧身,在她头顶落下一句:
“进去以后不愿讲话可以不讲。”
……
攸宁还是在进门前松开了手。
清逸古韵的雅厅内,几个穿金戴银的富态妇人正指点着戏台谈笑,胥怜月也在其中,不过是最旁的位置。
一同说话的是贺家夫人:“小孩子打打闹闹,伤得快好得也快,不是什么大事。”
“那哪儿行,承泽的手可是金贵的,磕着碰着半点都是大事。”
他们到得晚,已经过了开宴时间,厅里仅留下了大人们,小辈儿们早就跑到外面撒野了。
攸宁几乎紧站在胥淮风身旁,总算明白了他说可以不用讲话的意思。
与外面的人不同,这里的人甚至没有看她一眼,那样的压迫感不言而喻。
哪里是不愿讲,分明是讲不出。
“扰了姐姐嫂嫂们的兴致,路上有点事,来得晚了些,先跟各位赔个不是。”
胥淮风四两拨千斤,压下了一片聒噪,将焦点引了过来。
攸宁能感觉得到有人正在扫视自己,尽管知道这里的人脉是许多人一辈子也碰不到的,还是忍着不适向后挪了一步。
最终是贺家夫人先道:“淮风可是稀罕客,只要来就算赏我们脸了,不过旁边这位小姑娘是?”
攸宁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来。
她下意识看向胥怜月,见她眉头紧皱,神色不佳。
胥淮风声音清冽,听不大出情绪:“这是家里外甥女,刚回京州不久,年纪小性子弱,适应了些日子才带得出来。”
他说得不疾不徐,给足了思索的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心里有了定数。
胥家辈分大、人且少,稍微盘算下往事便知道是谁家姑娘。
终是胥怜月脸面挂不住,主动介绍道:“她叫攸宁,是我家小姑子华婉的遗腹子,生下来时身子弱,就送去了南方乡下的亲戚家养病,这不最近才接回来。”
这话讲得冠冕堂皇,若不是攸宁同阿嬷遭了许多罪,甚至还有上顿不接下顿的时候,兴许她就真的信了。
不过她还是迷失了片刻,只因知晓了母亲的姓名。
周华婉,这样好听的名字,却好似被人避之不及,除了糊涂了的老太太,在家中从未有人提起。
大约是胥怜月脸色太过难看,有人救场转移话题:“胥三这些年可是如日中天,也不算辜负老太爷的一番苦心,日后定是要挑起大梁的,就是不知道哪家闺女能入得了他的眼啦。”
攸宁不经意间瞧了一眼胥淮风,发觉他面容重骨相是因皮肉偏薄,想起第一次见他以为不过二十出头。
这样的年纪在乡下早就娶妻生子,可他却至今未婚。
胥淮风礼貌笑了笑,并未拒绝她们的攀谈:“那就劳驾姐姐嫂嫂们替我留意了。”
人前人后,婚事似乎是永恒的话题。
—
从雅厅出来后,攸宁总算舒了口气。
胥淮风带上门,问道:“很紧张吗?”
“嗯,有点儿。”
虽然他替她挡住了大部分问答,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两股战战。
“第一次总是没法避免的,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以后也不必和她们联络。”
攸宁点了点头,随着胥淮风向外间方向走去,听见他道:“总之,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好。”
说罢从廊间托盘上拿了枚小巧的月饼,递到了她的手中。
“自来红,我小时候蛮喜欢的,尝尝合不合口味。”胥淮风道。
攸宁捧着形似团子的点心咬了一口,牙齿切断酥松的外壳,一股桂花味在口舌散开,甜脆中带着坚果的余香。
她舔了舔嘴上的残渣:“真的很好吃!”
胥淮风低头看着极为捧场的小姑娘,一时竟也轻松了不少。
“小三叔,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攸宁闻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个高高瘦瘦的温润少年,被夹板固定的右臂挂在脖上。
胥淮风应了一声,简单过问了几句。
她旁听了片刻,便知他就是那个被周望尘带出去骑摩托摔进医院的贺家小儿子,贺承泽。
不远处的庭院内,几个年轻人凑在一桌打扑克,周望尘就坐在其中,同她对视一眼后又扭回了头。
胥淮风注意到她的分神:“去玩一玩吧,他们和你都是同龄人。”
还没等攸宁说话,一旁的贺承泽便道:“放心吧小三叔,我一定帮您照顾好妹妹。”
在得到了胥淮风的默许后,她“被自愿”地带离他身边。
频频回眸,发现他正向楼上走去。
……
牌桌上坐了六七个人,玩的是敲三家,喊得极其火热。
攸宁对陌生场合有些畏惧,并未过去凑热闹,而是选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
同样没去的还有打着石膏的贺承泽,向她介绍伙伴的同时还穿插叫来了不少点心,是更甚于自来红的精致。
但人总是先入为主的,即便后面的再好,都不如最初的惊艳。
“攸宁妹妹,你试试这个枣泥饼子,是这里的招牌。”
攸宁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好看的酒窝,指了指牌桌上正争三鲜的周望尘:“他告诉我的。”
她有些意外,并不是因周望尘会和别人提起她,而是因这俩人的关系貌似不错。
“我听说你也在一中上学,读的高二?”
见她点了点头,贺承泽才道:“巧了不是,咱们几个里面最大的和最小的都是女生了。”
攸宁再次看向牌桌,瞧见了和周望尘一队的女生,一身酒红色束腰裙和栗色长发,的确比旁人大了不少。
一众点心吃了个遍后肚子有些发撑,她闲来无事打量起他胳膊上的夹板。
被贺承泽察觉到后,举起手来玩笑道:“改天有空我带你骑摩托玩。”
吓得她连忙说不了不了。
一局游戏结束,许是玩得无聊,有人起身朝贺承泽这边来。
攸宁见状趁机站了起来,说想去一趟卫生间。
—
胥淮风抵达二楼看台时,几个儿时发小已经离场,仅有杨峥留下正与美女茶艺师打趣儿。
“你家是哪儿的,有男朋友了吗,每月能挣多少钱?”
他拉开椅子坐下,无意回应在背后游走的视线。
最终是杨峥先把人撵走了,小声蛐蛐道:“那姐姐都快把你看穿了,我估摸着回去得长针眼。”
胥淮风烧了茬开水烫壶,明显没有接话的意思。
“都说外甥随舅外甥随舅,我原先还不信的,今天一看可真有道理,亭午的小媳妇都不敢往这儿领,你就这么水灵灵地把那小姑娘带过来了。”
他拈起茶匙,将茶叶悉数拨入壶中:“她不一样,不是外人。”
杨峥是个碎嘴子,几场戏下来就没消停过,缠着他问东问西。
胥淮风仅捡着些有用的回答:“我把她的户口落到安老师那里了,以后还方便些。”
提壶注水,幽幽茶香冒出壶口。
正当杨峥伸杯去接茶时,对着外面道:“呦呵!这是从哪儿变出来了个妹妹。”
胥淮风回头,见攸宁正站在楼梯口,像是偶然经过又好似在寻找什么,最终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下面不好玩?”
小姑娘摇了摇头,说不出个一二三。
杨峥插话道:“我妹妹也在下面,要早点知道就让她带你玩儿了。”
攸宁闻声仔细瞧了一眼,发现他长相与刚才在楼下和周望尘玩牌的女生极像。
胥淮风没有说什么,直接招手让她坐到了自己的旁边,添了一套新的茶具。
杨峥这种人很难给人留下多好的初印象,尤其是对攸宁这样涉世未深的姑娘来说。
胥淮风深知这点,时不时把控下节奏,尽量把话题框在合适的范围里,今年多大、成绩如何、喜欢什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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