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陈由己见玄真似乎是收了种种心绪。
他先是与陈由己、照泉道:“既然餐饭已经用毕,不如早些上路。”
陈由己看了一眼桌上盘盘皆空的碗碟,正要说好,玄澄却道:“师兄,请留步。”
玄真还未起身,只看着玄澄,玄澄道:“师兄,我方才忽然有了些体悟,师兄不如与贫僧稍作探讨。”
玄真道:“贫僧自然不胜欣喜。”
几人离了席,于长安街上行走。
陈由己与照泉二人走在前面,玄真和玄澄走在后面谈论玄道。
玄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由己不用聆音察理也能听得清楚,她侧耳听着。
只听得玄澄道:“佛家经论浩如烟海,大乘、小乘,从西方发源,之后进入中原,与儒、道、修炁相融合,又分八宗。”
她一面走,一面听玄澄说:“譬如《金刚经》,全文五千一百八十字,而贫僧以为其核心乃是‘无所住’。自然,佛经精微奥妙,其中句句相连,‘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故而‘无所住’;‘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亦是无所住。”
“故而,佛经浩瀚,佛法无边,入轮回之色身穷其一生也无法遍览、遍通。道家亦有云:‘吾生也有涯,而学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矣。’师兄在昭护寺中时,分秒也争,间不容息,终日驰骋佛经之海,不可谓不勤奋;然而师兄胸有千部佛经,却不记得心经中说的‘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了吧。”说着,他微笑起来。
陈由己不明白这句是什么意思。
好在玄澄随即解释道:“无明,是愚痴,师兄你读的佛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自然是在暗夜中提灯而行,已无无明,然而‘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无无明亦是空,亦是因缘和合而成,亦是迁流不定,亦不该执着‘住’于此,故曰‘无无明尽’。”
沉默半晌,玄真问:“师弟是说我太过执着于般若智慧、太过执着与佛经与戒律,反而失了智慧、失了佛法真意。”
玄澄笑道:“身为师弟,贫僧实在不该与师兄这样说话。不过贫僧却正是此意,只是贫僧以为,师兄并没有失了智慧,亦不曾失了佛法真意,不过是在行至彼岸的路上有些急了,因此也在一念间被贪嗔痴所缠了。”
玄真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多谢师弟。”
“师兄何出此言。贫僧不过是与师兄探讨佛理罢了,亦是贫僧之所得,师兄不嫌我卖弄就好。”
玄真正要再说什么,玄澄又一把按住玄真小臂:“不过师兄,不要再说客套话了,否则我有些应付不来了。”
玄真便不说话了。
玄澄道:“方才我听师兄似乎没有自称贫僧,自称的是‘我’。”声音中有些笑意。陈由己能想象到玄澄笑起来的样子。
这一刻,故人的面庞蓦然出现在陈由己脑海——
白白胖胖的,像是吃了很多好东西的样子,圆圆的脸,让她一看就觉着亲切,笑起来眼睛就好像藏在了面颊里。
陈由己的心剧烈跳起来,血液似乎往头脑涌。
前头,玄真在说:“佛既然讲缘起性空、因缘和合,那么便也没有一个恒常、自性的‘我’,若是执着于我,便易升起贪嗔痴之念。贫僧惭愧……”
玄澄道:“佛家讲无我,诸法无我,破我执,不过先‘有我’也并非坏事,师兄你……”
话未说完,陈由己却一把扣上了玄澄的肩膀。
玄澄转头看她。
陈由己却不确定了。话到嘴边不知该怎么说。
两人停了。
玄真道:“陈施主……”
陈由己吸了一口气,面上终于扯出点笑颜色,对玄真道:“没事,法师,我只是想起了我的……阿姐。”
随后,她看着玄澄的眼睛。
玄澄问:“与贫僧有关?”
玄真未答,先看了陈由己一眼,陈由己从中窥见些许郑重,心中蓦地一跳。
随后,听得玄真对玄澄道:“此事……贫僧不知当不当说。”
“不知当不当说的事,一般都是听者不想听,但说者想说的。”玄澄闭了眼,轻松道,“不过我既然已遁入空门,俗世间便没有什么挂碍了,什么事都可以听,也都可以不听,”他看着陈由己,“施主若有想知道的,只管问便是了,贫僧知无不言。”
陈由己正斟酌之间,
玄真从包袱中拿出了见芳洲的残枝,两段,“师弟认识它么?”
玄澄睁开眼,看着竹笛,面上的轻松之色渐消了,怔愣片刻,从玄真手中拿起了见芳洲,抚上了竹笛上的三个字:“见芳洲。”
陈由己声音有些发颤:“你果真是阿兰的……”倏尔,又问玄真:“你是怎么知道的……”
玄真道:“施主说你的家乡在苏州,昭护寺也在苏州,贫僧幼时曾听闻陈家女郎走失的消息,当时陈家府兵寻遍各处,此事知之者甚众。只是遗憾……那年,师弟剃发入了昭护寺,贫僧便知晓了他的俗名,也知晓他原本乃是平江陈氏本家家主。其实施主与贫僧说起走失之事那日,贫僧心中便有猜测,只是师弟既已入了佛门,贫僧不知是否该将……”
陈由己心中乱糟糟的,把玄真道的话听进了耳朵,心里却还是理不太清。
这时,她注意到玄澄抬起头看着自己。
陈由己张了张口,想要陈明自己的身份,却只觉得声音好像哑了。
玄真垂眸思索须臾,想玄澄道:“这位陈施主是师弟俗家小姑娘的挚友。”
陈由己终于找回了声音,干巴巴地说一声:“对。”
玄澄似乎也有些怔愣,未说话,只端详了陈由己片刻。
陈由己稳了稳心神:“这把竹笛便是你给阿兰做的么?”
玄澄点点头。
“你果真是……阿兰的父亲。”
玄澄又半合着眼睑,看了竹笛片刻。
随后,他将竹笛交还给玄真。
“出家人已割舍俗缘,无有父女夫妻了。”
陈由己低眼看着玄真手中的竹笛,怔愣少顷,忽地笑了一声。喃喃道:“好,无有父女夫妻了……好……”她抬眼,看向玄澄,“那便不扰大法师清净了。”
她一把抓过玄真手中的竹笛,紧紧握着,指节泛白,面上却有笑意:“法师,我们接下来要去汴州,是吧?”
玄真看着她,目光无波,陈由己反问:“法师瞧着我做什么?”
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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