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榭。
铜镜中照出虞海绒的脸,她的表情有些怪异。
五天前,她发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那人出没无常,看不见人形,却总有声音从耳边传来。
虞海绒得知苍邺留在了刹冥台,永远不会回来了,只因他对娄弦动了情。
她在苍邺身边这么多年,原以为只要她愿意等,他总会有看见自己的一天,谁知这么多年的相处,竟比不上半路认识的姑娘,还愿意为了那姑娘留在刹冥台。
苍邺是真的不要自己了么?
虞海绒神色黯然,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滋味,是不甘更多些还是嫉妒更多些。
那声音又来了。
“考虑的如何?将你的身体借给我,我替你铲除娄弦,重新叫苍邺回到你的身边。”
虞海绒咬唇,看着镜子中的面容。
她是被苍邺养大的,这么些年,她的一颗心全在苍邺身上了。
起初虞海绒以为苍邺是嫌自己太小,于是她慢慢等,等到他能接受自己了才表情心意,谁知苍邺一直拿她当亲人,现在她明白了,只不过是苍邺心有所属罢了。
她才不要与他做什么亲人。
看出了虞海绒的犹豫,隗圣殿继续吹着耳旁风:“你还在犹豫什么?非要等到他们双宿双飞你才能决定么?”
“苍邺喜欢娄弦那样的姑娘,杀伐果断,无上修为,这些我都能给你。”
是的,也许只是因为她是个凡人。
凡人年岁无几,危难关头还要连累苍邺,或许等她变得和娄弦一样,苍邺是不是就会回头看她了。
原本的心渐渐松动了。
不过是将身体借出去,这是双赢的选择,她为什么不试试?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女婢的声音:“虞姑娘,城主来了。”
在烛祁发现前,隗圣殿立刻消失了,在离开前他还不忘留下一句:“时间不多了,你好好考虑。”
房门被推开,虞海绒从铜镜中收回目光。
烛祁走到她身后,瞧见虞海绒面色有些憔悴,关心道:“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虞海绒起身坐到床边,不咸不淡道:“有什么事吗?”
烛祁哽住。
自从苍邺离开后,虞海绒一直是这幅无欲无求的模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连同与他说话都不愿。
烛祁怕刺激到她,忍了又忍,压抑着嗓音说:“没事我就不能来看你么?”
虞海绒翻身上床,背对着苍邺道:“既然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我要歇息了。”
烛祁望着那冷漠的背影,心中翻涌,最终还是压了下去。
为什么,他做了这么多,还是比不上那人。
烛祁倍感无力,可又不愿放手,只要抓着,他便觉心安。
他知虞海绒没睡,又想同她说说话,遂坐到床边问:“外头不太平,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常?”
上回见到那黑气后,烛祁便叫人小心留意,特别是云天榭住处。
虞海绒睁着眼睛,不知在思索什么,仍旧是不咸不淡说:“没什么异常。”
简洁利落,显然是不想再说下去。
烛祁心中一涩,又接了话说:“我会叫人更加注意的,若有什么想要的,你也要告诉我。”
“没什么想要的,我想要的,不要我。”虞海绒的话意有所指,像一把刀刺进烛祁胸口。
他忍了许久,终是有些抑制不住:“你是故意拿他来气我是么?”
这么些天的压抑像是有了一个宣泄口,虞海绒翻身坐起,一双泛红的眼睛直逼烛祁:“你不愿听?那放我走啊!”
明知她心有所属,还一直将她关在闇狴城,又怕她做出想不开的事,将屋子里危险的东西收了个干净。
想死死不成,想走又不愿。
烛祁对上虞海绒执拗的眼睛。
这么些年,他的真心从来不被放在眼里,还一心想要逃离他身边。
他登然起身,目光紧紧锁定在虞海绒身上,带着狠厉:“走?你永远别想走!我就是要将你拴在身边日夜看着!”
烛祁说着狠话,心中却是阵阵抽疼:“只要我在一日,不仅你走不了,苍邺也进不了这闇狴城,你想要的,我永远不会答应!”
他放下狠话,断然抽身离去。
房门狠狠被掷上。
虞海绒握紧衣袖,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那声音再次传来。
“你将身体借给我,我带你去见苍邺如何?”
这声音循循善诱,明知前方是深渊,可还是深深吸引了虞海绒。
若是她不是凡人,是妖,是魔,有着常人不曾拥有的修为,她是否也可以做想做之事。
这笔交易,是划算的。
虞海绒擦去眼角的泪水,眼底涌出野心,坚定了声音说:“好,我答应你。”
隗圣殿喜不自胜,不枉费他这几日的口舌。
既然无法和烛祁做交易,那便用他最心爱的女人来达成目的,这何尝不是一种手段。
下一瞬,虞海绒看见空中现出一抹黑气,黑气缭绕,像是无尽的兴奋。
她犹豫了一瞬,可又想到方才烛祁所说的一切,遂又咬牙道:“来吧。”
紧闭的屋门不知何时起了风,将东西吹得颠倒,床幔扯动,虞海绒只觉身体一轻,而后是撕裂般的疼痛,像是灵魂生生剥离□□的痛楚。
她的魂魄似被吞噬,虚空之余又觉有一股力量充盈,天旋地转,眼前亮了又黑,黑了又亮。
她要死了么?
听到虞海绒屋内的响动,外头守着的人不敢随意推门而入,赶紧去禀报城主。
烛祁正在气头上,听见云天榭的人来报本不想去见,可越听越觉不对劲,也顾不得刚才的生气,赶忙朝云天榭走去。
似有一股无穷的力量从虞海绒屋内投射而来,带着灼灼热气。
烛祁心道不妙,即刻推门而入。
屋内,屋饰被掀翻,零落一地。
虞海绒双腿交叠坐在床上,脑袋无力耷在胸前,她周遭散着不属于她的魔气,像是被人夺了舍。
“海绒?”烛祁小心唤她,待走到她面前时,虞海绒猛然抬头,一双陌生的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你不是海绒,你是什么东西!”烛祁立刻凝出妖力戒备。
被隗圣殿夺舍的虞海绒缓缓开口:“别动手,除非你想她死。”
依旧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可对上陌生的语气和神调,烛祁只觉别扭。
他就只离开了这么一瞬间,前脚离开后脚虞海绒就出事了。
刚才为什么不能再忍一忍。
看着那张脸,烛祁默默收回手:“你是那日闯进来的黑气?”
虞海绒怪笑一声,似表扬:“聪明。”
烛祁担心虞海绒出事,可如今那黑气占了虞海绒的身体,他不敢轻举妄动:“你不是要做交易么?只要你别伤她,我答应你。”
虞海绒发出得意的笑声:“你们这一个个的,情根深种,如何是能成大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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