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小九……”
昨夜小九才寻得点空隙贪睡，入梦间又听见那声熟悉的呼唤。
梦里，她永远都在连接混沌与人间的渡河船上，与一女子同渡。那抹冷香若隐若现，时不时拨弄小九心神，无意间，她竟有些贪恋。
下一刻，她拉上小九的手，缠在一起。
小九本以为她有事要同她说，却被她推动，失神偏倚，翻入渡河，坠入混沌。
她来不及张望那人模样，再也来不及伸手。
现下走在人间，她依旧半天晃不过神来。
“小九，今日可是神元节，你和我们去玄家瞧瞧嘛，就听个戏。”一灰衣男子正缓缓俯下身，悠悠地探她箬笠下的淡眸。
小九身着雪白，衣裳轻薄飘逸得紧，走动间衣袂翻飞，似那些神明，出尘之姿引人间回眸。
灰衣男子面露祈求之色，却笑眼弯弯，嘴角也轻轻上扬。虽他一副讨好模样，但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坏意叫人看了着实想给一巴掌。
小九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青衣男子习以为常，拍下灰衣男子的肩道，“元一，若小九不想去，就算了。”
他一袭青衣，与元一装扮无甚差异，但剑眉星目，不似元一那般。
“嗐！”元一道，“那可不行！她昨日与我比试都输了！”
小九回过头冷了元一一眼。
她轻挑箬笠，露出些许面容。
这一举动引得路人也纷纷投来目光，不时有人扒拉自己的孩童避让开她。
只见她细眉如柳，眸子深邃，稀松的睫毛恰到好处，挺直的鼻梁下一抹淡唇。
虽未用胭脂水粉去涂抹，却也迤丽至极。
“不去。”
此话一出，淡若冰霜。她放下箬笠，继续朝前走。
“唉——”
元一仰天长叹，“我昨天央求你忒久，比试你也输，你就当是陪我去的，桉榕也得和我一起去。”
小九淡然地瞧他一眼，眼皮子都快合上，索性闭眼继续走：“与我何干。”
忽的，不远处热闹起来，一路的“让让”声传至此，把正犯困的小九拉回来。
长街之上，一抹墨色涂抹开来，宛如墨云翻滚。
小九在话本上听过些许人间故事。
眼前是墨家之人，早在十万年前就存在，是知晓祛除浊灵法子并保护人间的四大家之一。
远家、玄家、戎家分别得到了水神、冥神、芒神赋予的灵力。
据说当年远家、玄家、戎家比墨家强盛，但自从墨家迁居至离海极近之地，墨家便在四大家之间有了话语权。
十万年前，浊将人间洗刷一番，许多人都变成浊灵，屠杀人间，只有墨家撑了下来。现如今，其他三大家，是墨家一点一点扶持起来的。
是以，现下墨家最受人间爱戴。
在神元节这个日子，四大家会一直轮流举办宴席，今年轮到了玄家，其他三大家都要来拜访。
小九不觉得有甚有趣。
元一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串糖葫芦，咬了一口，酸甜在嘴里阔开：“说不定神元节的玄家有许多糖呢。”
小九细眉轻敛，嗅到了糖葫芦的甜，轻咽时舌颚相碰：“若是我应允，灵帝的戏莫再叫我听。”
人间灵帝的戏，小九早在十万年前就听过。
说书先生总把她说成老头。就连人间灵帝的神像，也是个老头。若是在这街上随意寻寻，也能瞧见灵帝那副慈祥老头形象的小物件。这倒怪不得人间百姓，在他们心里，灵帝怎么会是迤丽美人的形象呢？
“那自然是好。”元一吐舌，笑眯眯地偷摸了下摊上灵帝石像，他在“灵帝老头”上摸到缕缕长发，转头一愣，却发现小九和桉嵘走得极远：“小九等等我！”
元一追上去就拉着她和桉榕便快步往玄家走。
墨家在后缓缓走着。
方才墨家带头的小生们负责撒些铜钱，好不容易才抚平百姓。
她们都瞧见前面的小九，窃窃私语道——
“瞧，前面有人着白衣。”
“还真是，这世道竟还能见到有人着白衣。”
“是啊，也不怕被那十万年前满朝被屠的当今皇城圣上瞧见……”
小九自然听得极清楚，回头看去。
一声清冷叫停了她们的对话。
“这世道为何不能着白衣？”
墨家小生们听此，不敢再说下去。
她们行礼道，“墨主说的是。”
墨主走在中间，与周围小生相比，要高出许多。
她眉若初三月，眼沟深陷，鼻梁高挺，嘴唇抹了些唇脂，红艳极了，自然的弯出一个幅度，似笑非笑的样子。
在三人奔走不知觉中，小九回头，看了她许久。
“墨家来了！”
不远处，墨家小生又开始撒些铜钱于路两旁。
“怪不得墨家这么慢。”
元一嘟囔道。
合着还要带几个散财童子啊。
霎时，周遭闹腾起来，让那抹墨色在残阳下晕出些许光彩。
小九她们三人看向墨家。
白衣在这无风之地竟偏了偏，箬笠刹的被掀掉。
元一见小九失了箬笠，又看看墨家，“别说，你和墨家这么一站，挺像围棋。”
残阳下，白衣也更是刺眼，反倒没墨色那般有光彩。
小九见箬笠就这么滚入墨家中间。
偏生那箬笠飞得不高不低，底下小生够不到，又徐徐向墨主滑去。
她一眼看到墨家中间那位，想必是墨主。
“哐当！”
墨主下意识接过箬笠，手中茶盏掉落，碎了一地。
“这可是价值连城的宫羽盏！就这么被撞碎了？”
有些隔得远的小生小声道。
小九自然也听到，慌乱中，她瞧上墨主的眼眸，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意味。眼前的人分明还在笑着，竟叫她感到一丝苦楚。
估摸是看那什么宫羽盏碎了，正心疼……
但现下她没空想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是她赔得起的么？自然走为上啊！
小九跑了许久，只听那声勾人的笑，渐渐在小九耳边阔开。
“小九，跑这么快做甚？”
元一追上小九，与桉榕一起翻墙进了玄家。
小九看着眼前满脑酒肉的两人，目移至别处，清清嗓子：“这墨主，年岁似乎不同常人。”
前面两位听见此话，皆是一愣。
“是吗……”
“毕竟是修仙道的人，活得久正常……”
她没空理会他俩，随意瞄了眼唱戏之地，台上正摆了素色般的灵帝戏服。虽不同十万年前她未入凡尘时的传言那般有股老头味了，可也叫小九颇为伤神，便与他们别过。
桉榕在门口叫住她，叮嘱道，“若是等下太累，便找块地儿歇歇。”
小九点头，走了。
元一在里面正踩着桌子，手拿一壶酒，高喊：“谁能喝倒我，我给他一两黄金！”
“哄”的一下，许多人酒碗碰撞的声音扑腾来扑腾去，好不热闹。
现下小九生怕见到墨主，她待小孩翻弄完，才翻找和自己心意的糖，剥开一颗塞嘴里，走出那地方，打算离开玄家在别处等元一和桉榕。
只是玄家到处都蓝蓝绿绿的，走到哪处都觉一模一样。小九走走停停，不知走去何处了。
“原来玄主在此，怎的，不去看戏了？”
小九闻声停步。
“从小到大都讲灵帝，就算改版了也无甚好看的。”
“来，给你带了些海产，不知是否和你口味。”
“额……墨主，我……对它过敏。”
“我怎么不知道？我记得你小时候在墨家吃的可欢了。”
她好奇心作祟，寻了下四处，打算找个岔口偷听片刻。哪知，她看准的岔口竟在这后院，整个身影都被映在屋里的铜镜上。
与此同时，墨主正对上铜镜里的小九。
里面对话的人双双将小九盯着。站在一旁的小生也将小九盯着。
“来者何人？”小生这才看到身旁那身白，将小九拦着，“啊！你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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