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融脸颊微红,为自己的笨拙感到难堪,轻声应道:“嗯……我会注意的。”
她好像刚学会走路一般,套上华服,就不知道该怎么迈腿了,散个步还能踩到自己的裙摆,有些丢人,好像每次丢人的时候都能正好被小叔子撞见。
可是她也不想的,实在是这裙子太长,太繁密,步子又不能迈得太开,不然她也不会踩到自己。
一阵短暂的沉默。
蔺瞻并未立刻离开,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亭子,那里隐约传来嬉笑声。
蔺瞻忽然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方才席间那些话,你听不出她们是在笑你吗?”
他其实一直在附近僻静处看书,那些宾客们过来时,蔺瞻本来打算离开的,只是刚要走,便听到他们聊起远处正沿着湖畔行走的苏玉融。
笑她贫寒的出身与平平无奇的长相,还有温吞的性格,以及种种拿不出手的礼仪举止。
这些话也确实没说错。
蔺瞻再次看向面前的人,苏玉融低着头,为难地看着破了的裙摆,上面还有明显的脚印,她神情苦恼,这裙子还没穿几次就这么坏了,好心痛,其实洗一洗也不是不能穿,她用针线缝一下就好了。
看着她的表情,蔺瞻就能猜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什么都写在脸上,毫无心机。
他复又幽幽地想,到底是真的单纯,还是心思太沉,装出来的天真,应当是后者吧,不然,蔺檀那样的人为什么会喜欢她。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血缘上的亲生兄长的确是个俗世意义上公认的君子,貌若朗月,心性皎洁,年纪轻轻就在朝中担任要职,前途无量。
这样的人,娶的妻子,自然也是门当户对的闺秀,怎么都轮不到苏玉融,她若没有使些手段,蔺檀为什么会娶她。
总不能是真心实意地相爱吧。
他本欲抬起的腿因为那些嬉笑声而停留原地,湖边空旷,声音也传开,尤其是那些针对她的,裹着蜜糖的恶意,他听得一清二楚。
蔺瞻看着他那位嫂嫂像个傻子一样坐在那里,被人当众奚落,却还能跟着笑,甚至认真地回答那些明显不怀好意的问题。
苏玉融闻言,茫然地抬起头,眼眸睁得圆圆的,目光全然困惑,“啊?笑我?”
她神情凝滞,好似认真地回想了一番,然后摇摇头,“没有啊,没有人笑我,五弟妹是在关心我有没有首饰戴,她还想将她的送给我呢。”
“……”
蔺瞻彻底无言,片刻后嗤笑了一声。
他看着她那副全然不似作伪的懵懂模样,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这女人是真的听不懂别人的话外之音。
五少夫人贺瑶亭,出身高门,是宫中贺贵妃的妹妹。
原先传言,她本来是要嫁给蔺檀的,只是妾有情,郎无意,贺瑶亭一气之下就嫁给了蔺檀的五弟。
她对苏玉融的敌意,大半的确出自瞧不起她出身的原因,也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苏玉融成了蔺檀的妻子,高门贵女,哪里肯接受自己还不如一个村妇。
显然苏玉融并不知道这些,还将别人的冷嘲热讽当做示好。
明明方才她坐在那儿,那些人一起对她完成了一次,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精神与肉.体的羞辱压迫。
但她浑然不觉。
苏玉融放下裙摆,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询问道:“对了,小叔,上次我让丫鬟给你送去的肉脯和奶饼子,你吃着还合口味吗?”
蔺瞻没有听懂,“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明白了,那个丫鬟,竟然欺上瞒下,不仅没把他拒收的事告诉主子,反而谎称他收下了。
苏玉融紧张地看着他,来京城时,她特地带了许多家乡的土特产,给每个院子里的人都分了些,不过只有袁琦称赞说她有心了,别的人好像都没什么表示。
他看着苏玉融亮晶晶,带着期待的眼睛。
“我从未收到过任何东西。”蔺瞻盯着她,期待看到慌乱或虚伪被拆穿的难堪,“你那丫鬟,当日就被我呵退了,怎么,她没和你说过我不要吗?嫂嫂不必再费这种心思,我不需要,你要收拢人心,实在找错了人。”
苏玉融脸上的笑容慢慢凝滞了,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她愣愣地看着他,似乎花了点时间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揪紧了那破了的裙摆,声音细弱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无措和一点受伤后的难过,“哦,这样啊……好、好吧。”
苏玉融停顿了一下,像是努力想挽回一点什么,她性子软,人又懦弱,即便受了委屈,也会习惯性地为自己,也为对方找台阶下,声音变得更小,“不、不喜欢也不要紧的……没关系的。”
蔺瞻原本想说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没有一丝怒气,只有一种习惯般的逆来顺受,好像这样直白的拒绝和嫌弃,于她而言已是家常便饭。
他嘴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没说,握着书从假山后出去了。
苏玉融立在原地,垂首整了整脏兮兮的裙摆,心疼地看着破损的绣花,叹气。
她再愚笨这次也听懂了,小叔子不喜欢她。
不喜欢那便不喜欢好了,她又不是一定要讨好他,以后离他远点就是了。
蔺瞻走后,苏玉融提起破了的裙摆,决定还是先慢慢走回去再说。
周嬷嬷教导她,名门闺秀,应当行不动裙,步子不可以迈得太大,但这裙摆又那么长,很容易踩到,怪不得每个女主子身旁都跟了那么多的人,大概也是为了有人扶着,能防止主子会摔倒?
对了,她的侍女呢?
苏玉融终于想起来,自己的贴身丫鬟已经消失许久了,她抬起头,四处张望。
三婶袁琦给她拨了几个丫鬟过来伺候,今早出门时,她带了一个,周嬷嬷教她礼仪时,那丫鬟还在一旁,眼下却不知道去了哪儿。
苏玉融提着裙子,刚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就听到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二少夫人!二少夫人!您等等奴婢!”
苏玉融回头,只见那个丫鬟正小跑着过来,粗喘着气。
“青釉?”
苏玉融有些意外,“你去哪儿了?我刚才都没找到你。”
青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堆起笑容,连忙上前搀住苏玉融的胳膊:“奴婢方才……方才去给您取点心了,怕您学规矩饿了。一回来却没见着您,可急死了!哎呀,娘子这裙子是怎么了?”
她怕苏玉融继续追问,将话题引到破了的裙摆上。
苏玉融并没有怀疑什么,苦恼道:“方才不小心踩了一脚,裙摆就裂了。”
见主子没有怪罪,青釉松了口气。
她刚才哪里是去取什么点心,分明是偷懒,和相熟的一个看门小厮躲在亭子后面闲聊,反正笨手笨脚的二少夫人也察觉不出来,她礼仪规矩学得慢,要在周嬷嬷跟前耗上许久,等到太阳要落山时再回去就行了。
正说到兴头上,背后却猛地响起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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