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自谢文晟称病修养,省内一切要务都由万青王洛山这对二三把手料事。
“得得得...下去……”
王洛山打发走回话的书办,一屁股坐回椅子,惬然道:“昨晚游花唱衣换出去的银子,总得几十万两,总算填满藩库要花的数,朝廷后头差人来问借田种桑一共花去多少银子,咱们也好妥帖交份良差上去。”
“是啊。”万青肩头一松,自打临安江决堰拿田文和河道衙门常往来几个商人顶锅开始,他这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不安宁。
户部借口迟迟不肯放银子,他们也只能抬高商款地税,逼着这四个大富绅手里吐些银子出来。
为富不仁,他们四个这些年头在越州作威作福,借的也是官府威势,如今官府一时遇难,在他们嘴里挖出一些利银同舟共济,更是为民的本分。
“忙活这大半月,这心里的疙瘩总算掉下来,老王你是不知道,我每晚睡觉脑子灌的都是临安江海茫茫的湖水。
“吩咐人把他们四个送来礼品挑出几件好的,再去医馆买几只千年人参送去巡抚衙门。”
“我说,你是得钱迷了眼是吧?”王洛山一怔,半边屁股还没坐热被万青一句话惊的跳脚。
“谢文晟明摆着故意称病,不上疏休养,把临安这烂摊子堆你我身上,你这个时候还给他送人参!”
“得!”
“我的祖宗耶!你这又在关键时刻犯浑的脾气能不能收收?”
“他是一省巡抚,按理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就该找时间多去看望,虽说临安县的决堰的事有河道衙门那边一起顶着划过去,现在省里大小事务全部暂交给我们二人处理。”
“你别忘他手里还有一封密函,安知府到任,我们这两个顶头上司不说没见过一面,就连底下官员都不知道他的模样,平日都在巡抚衙门和谢文晟在一块。”
“我是怕......”
“怕什么?”王洛山不爱听万青一肚子歪理,鼓气道:“不过是一户想靠着谢家这颗大树飞黄腾达升官做皇商的家伙,在翰林院待了不到一年专学会个溜须拍马的本事,不然一个科甲正途在翰林院历事不到半年的玩意,能哄得内阁亲口为他请官?那封密函我看也是高阁相在皇上面前求来给他镀金庇身的家伙,没什么实心本事。”
“要是事情真如你这样想更好,我也不用特意花心思吩咐人去医馆买人参去讨好他谢文晟。”
“婆婆妈妈,你一个布政使全省除开一个病歪歪的谢文晟,你还怕什么?”
“难不成你怕填补藩银的主意被他偷偷报给朝廷,给自己升职邀功?要真是这样,不用你万大人亲自上疏,我这个按察使首个不答应,我亲自跑去上京进按察院给你击鼓鸣冤!”
大栎开国之初钦定凡七品以上官员每年进京觐见皇帝,后因各地路途不便,损耗钱粮,这项规矩便就废除。
改为省级官员每年入京,依据各省路途遥远而定每省官员隔年入京的期限。
越州水路发达,商客驻留,谢文晟真做出贪功冒领的事,他王洛山可就真敢趁着进京觐见的由头参他一本。
“我......”
“你可别再说怕他谢家什么,谢家再能耐能在这半个月里搞出两百万两银子出来?”
“我不是怕他邀功。”听他车轱辘一扎话,万青趁他喝茶功夫,好歹插进话来,“他谢文晟真冒功求职,我还庆幸自己这个位置做的稳当。怕就怕他揣着明白装糊涂!”
王洛山不解,放下茶,“老万你这话说的迷糊,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万青怪气冷哼一声,负手起身,“这我也不明白,昨儿楼里安看玉料的客人怎么就插进官家探子?门外查验身体提刑司的人都是吃牢饭的?”
官家探子?
万青这话一出,王洛山再气性此刻也知道混卖血玉抄家灭族的严重性,不再赌气,“妈的!这群蠢货!我这就叫人提刑司抓人!”
“抓谁?”万青问。
“自然是抓临安县那个新任县令和安知府的妹妹。”
“拿什么名头抓人。”
“这...”
“你连什么罪名都没给人安排好,就叫去抓人,老王你是嫌自己这颗脑袋戴在脖子上太久?”
“那你说用什么办法!”
“当务之急吩咐人先把东西给谢文晟送去,想法子从衙门书办那能不能知道谢文晟最近情况,只要他把东西一收,昨夜楼里发生的事查出来,咱们就说提前收到他的示意,沾带点关系,你再去给那四个富绅说,叫他们把嘴放严,有关安家在唱衣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能泄露!”
“凭着一个腰牌难以断定三人是安筠修或是赵垦那面的人,你我都没见过他的面容,不知底细,单凭临安他这个同在翰林共事的同僚行事风格,不出其类,气味相投,只怕也是个死脑筋的犟种!”
“他们四个更是蠢,以为他是田文拿老法子贿赂,不管他收没收,进屋瞧物件就能用舆论拖衣带拽把人拖下脏水去?”
“现在好了把柄握在人手里,追出去的杀手还被总督衙门的人握在手心,做事拖泥带水,这三个冒牌不知底细的人才走,楼里就被总督衙门的人围去,商客身上翻出来的血玉尽数充公,保不准应约去参会的书生商人不会把他们四个供出来。”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这件事交给我。”耐着性子听完一遭,王洛山骂娘的心思全消,面色阴狠道。
“你又想做什么?”提着他气性上头,万青好声劝道:“我可提醒你,换监交赎金保人的法子不管用了!这会连的总督衙门跟着掺和进来,姓李的做事不留情面,这些人落在他手里,不吐几句实话也是个死!”
“总督衙门算什么,不过几省联辖的一个虚职,日子久了只要这些人扛过去,姓李的找不出毛病,依着大栎律法犯人就该交回按察衙门受理。”
“他就算找出毛病,各部各官各行其事,更不是他李总督一个人可以断案,三司会审,一道裁决才可上报京洲”
“打算怎么做?”
“进暗场商客身份明细均有记载,派人去他们家蒙混取回几个贴身物件,带进牢房,不信他们面对家人生死抉择还能无动于衷,就算姓李的派人把他们几个家园护着着,人出来,我们照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叫他们丧命。”
蹄声渐近,周身火光连天,一队穿着总督衙门官袍的官兵蜂拥而出,带头侍卫见官兵来场,知道面前两位底细深厚,今夜注定空手而归,其余侍卫见大势已去,不想再担一个袭兵谋反的罪名抱头蹲下。
带头侍卫半蹲下身合装认命,官兵长绳捆手之际,竟从腰间拔出匕首,刺入前身几位手下,行动之快,下手决然。
妄想咬舌自尽,死无对证。
“事情就是这样,临安后山挖出不少尸骨。”蓝玉打开手帕,取出在尸体内翻出的玉块和木匣中血玉放置作比。
玉块约拇指大小比赵垦手中那枚色泽更添猩红,低声说道:“尸骨穿有役工衣物与沈姨娘之前以尸染玉如出一辙。”
验明一块东西真假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把两块东西放在一处,上下齐比,无处遁形。
木匣中瘦富绅贿增的血玉蜡面色泽明亮,玉纹分延有致,玉表温润,侧角尾透如琉璃,剔透玲璃,当之无愧的上佳之品。
竟比腊月许广三人怀中三箱来的剔透。
再看另外一块,玉料对比略显粗糙,蜡面油滑,底胎多藏棉纹,胜在颜色嫣红诡常。
细摸之余,二者相差不大。
一只鸽子全身精血不过一两。
以假乱真,要想染出这些的货色,起码要花费十几只鸽子,以血单染不足以达成嫣红效果,必得活体封存。
“张嫂子没来?”姒兰君岔开话题另问。
“临安来回颠簸,我和她不会骑马,我们两个商量叫她留在临安。”姒兰君林中突现仗剑救美一段,加上之前去临安是她大力在谢中丞面前推举,买药开销大多都是用她给的十万两路银,王茯对她纨徒劣根印象消减不少,回话多上几分敬意。
这也是赵垦答应放他们二人回来因素之一,扣押一个同随而来的张二娘,加之安知府在越州的权势,不怕她们两个悔口不回来。
“事情我已经知道,夜里赶路艰苦,拿好物件赶回临安要紧。”
“主子。”蓝玉一顿,碍于王茯在场,不能把心中忧思全数告知,只好事有事无打着排场,故作担忧,“这段日子蓝玉不在主子身边,主子切勿忘记吃药,有什么急事万等蓝玉回来,再有主办游花唱衣会几位富绅在越州身居多年,主子虽早料此事前去报官,保不准还有人效仿再犯,其中利益纠葛太大,临安挖出的尸骨不足以证明于他们相关,蓝玉担心您受小人蒙骗,为人牵连。”
“早些回去。”蓝玉口中隐晦小人二字,她自知晓,点头对王茯道:“临安疫病消减,多亏王小大夫华佗在世,为免有人再用百姓起事,你们还需早日反悔临安,孤木难持,如今临安险势重重,后面的事赵大人费神伤身,你们二人在临安多加帮衬,我这有姨娘照应,不碍事。”
“再有。”姒兰君眸色微晦,眼帘半垂,带有主仆二人之间互通的口吻,“告诉张嫂子土豆念书识字进展良好,寻丈夫一事不急。”
“是。”
待人走后,屋里灯火绰绰,沈鹤安取下帷帽,换下裂口的半臂襦裙,轻声自嘲,“藏锋守拙,姒家主好计谋。”
“非常时刻非常手段,沈大人见谅。”昨夜冒身搭救,沈鹤安回来迟迟未作声,王茯以为她被追杀一事吓坏,为他号脉看诊,他竟也丝毫不躲,幸亏被蓝玉一挡,男子身份尚未暴露。
现下听他一句自嘲,姒兰君总算明白他为何敢冒着暴露身份丢命风险,不抗不抵。
“时运不济,沈某甘败下风。”
“不知姒家主算尽人心,可曾想过与虎谋皮日后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世态之道无过利害二字,姒某既选择此道何来后悔一事?”
沈鹤安吭气,眸色一低,藏下经番苦涩,“我不和你兜圈子,我只问你两个问题。”
不知和她待的时日太久,还是自己身上如今姨娘名头戴的久,对于姒兰君这番堪称坦露的言白之举,沈鹤安不自觉放低语气,“算我求你。”
避无可避,姒兰君也知道今头不遂沈鹤安的意,待他心死气消起来,来日事成功就,她回京州也是一死。
“沈大人问便是。”姒兰君就势放低语气。
“你来越州做的也是官家生意?”
“是。”回答坦然。
“他是不是想杀我。”
沈鹤安出身前朝国公,当今太后之侄,当今皇上之弟,家族因太后巫蛊牵连,流放三年。
先皇登基前夜第一要令就是召回沈势一族,重修府邸,排除众议扶他为京州巡按。
代天子行事,享先斩后奏职权,独立朝廷之外。
富贵异然,就连沈鹤安急功求利误入圈套,罢官免职也是派弑夜司的人抬轿亲自护送出城。
种种痕迹,无一不是对朝内朝外想趁他落势回报的小人一个警种,他沈鹤安再不好,也是皇家亲眷,不由外人沾染分毫!
沈鹤安口中的他,姒兰君不能回答,迂回打转回复,“沈大人熟读百书,何故忧愁丧心至此?为人忠孝为本,其余都是末事。①”
总督监牢,牢头领着狱卒投骰子,撇眼看见送饭的饭差,高喊:“送饭的,来来来。”
饭差:“头儿。”
“你这饭吃不死人吧?”
“头儿您这话可不兴说,小的上有老下有下,专靠给各位爷和牢里送饭谋营生,怎么敢当着这位差爷的面动手脚,这不是把头系在脚后跟叫人踩的做法,当着各位爷官的面,小的找死也不是这么找法。”
总督衙门不设监牢,关押犯人的监牢大多都是临时设立,犯人饭食托为外街商贩接手。
“富贵险中求,省里为了解决临安的一摊子麻烦事,连万大人这个布政使都自个亲自出面伸手问几个富绅要款要钱,你们这些小老板的生意也不好做吧。”
“谁说不是呢。”饭差苦着脸,“俺娘们令弟媳妇家的摊子前年刚交地租,这不今个就叫涨租,头儿您说好歹在那开有年头,好不容易攒下口碑要真搬走,不得亏下一大笔银子。”
“去吧去吧。”牢头对于他吐苦水的事儿没多大念头,挥挥手投身赌局。
“等等。”叫停饭差。
“头儿还有什么吩咐?”
“打开,每碗都吃一口。”
“这...”饭差刚喜的眉梢瞬使嚼成一块,酸苦着脸,为了节省本钱,牢里犯人吃的饭菜,多用馊饭掺杂石子做成。
“吃。”牢头眉色一紧。
“不是我们不信你。”另外一个狱卒摊手,“里面关牢犯总督大人吩咐好生看管,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是。”打开饭盒,饭差苦脸每碗吃上一口。
“行啊,你媳妇的字愈发细巧。”等待半晌,不见饭差有异,牢头取下盖在碗口的字条,调侃道。
“头儿笑话,我家娘们就是一个地道的村妇,那懂什么字。”
“这是我令弟媳妇做生意算账认识几个字,总督大人不是吩咐这几个是重犯不能出差错,我叫她帮我写上做饭人的名字,谁经手饭菜都有定数,要是有人想打什么歪主意,也好叫各位官爷少废些心神。”
“你这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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