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迹海波天靛窈,绿竹新粉月盈盈。
湖心青莲漫绽,水波烟浪,墨客泛舟把酒欢。
越州前为春秋吴越之地,越国攻陷吴国,战火四起,官兵掠民辱女,城中哀嚎遍地。
幸有西子投身入局智取吴王。
传闻西施答应以身投吴,一日同范蠡泛舟游湖,路遇镜湖菡萏摇曳,心甚怜爱,俯身采之,天人之貌,引人忘返。
当地百姓特奉她为镜湖花神,以莲为意,颂她白玉无瑕,通晓大义之情。
口口相传,不多时传入越王耳中,越王知晓详情亲令花神,修建浣纱庙①传送功德,后人自发娱乐,三年一度镜湖游花自此诞生。
莲富高渝,古有周敦颐赞莲:独予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后世才子多以为君子品德修行之范,一位诗人游行镜湖为悼西子留下一作,镜湖三百里,菡萏发荷花。五月西施采,人看隘若耶。回舟不待月,归去越王家②。
越州地方官员本应大力参与游花节,与民同乐,奈何临安水灾瘟疫一事,今回游花少去几分官民同乐之态。
为免打草惊蛇,安筠修把随身腰牌借给蓝玉行事,叫他们后日可借用安家身份调查,后山尸骨事关沈鹤安口中杀人染玉一事,蓝玉本想先回宅院告知主子一声,看王茯呕吐不适,只得停脚暂歇安府。
对镜梳妆,凭着蓝玉对安蕴面容身形描绘,她和安蕴身形相差不大,只,一双眼睛大不相同,丹眼狭长,精明之度太胜,不同于安蕴圆眸轻俏。
王茯取下抹额,黛石晕水,眉砚染开,工笔描眉画唇,王茯自小待在万月楼里,楼里姐姐妆花之术甚高,她从中学过几手。
改眉柔眼,不在话下。
再有安蕴同安老爷到越州出府不多,外人对她容貌不详,王茯稍稍装扮一番,帷帽一遮,远看背影也有七分之像。
“这样像吗?”王茯放下笔,狭长精细的眉眼往内一收,精伶减半,额间不带抹额,一枚莲形花钿映在眉间,耳半两缕长发半弧绕进发间,眼妆薄粉,粉唇细嫩,一袭绫纱束腰长裙,发尾簪有两朵粉莲,细瞧之余竟有几分西子垂莲之景。
“东施效颦。”飞开眼,五指蜷握,蓝玉快速取下帷帽,“遮住。”
“无知庸俗!”
“随你。”轻声回一句,蓝玉拿出腰牌,似装不经意般提醒道:“少说多做,戴上它。”
“明白。”游节问人办事交他去办,她在一旁充做监证,系上腰牌,对镜调整帷帽,别眼一瞧,就见铜镜里蓝玉垂眼扣着门框,唇间默念。
“也就……一般。”
隔着长纱,看不清他的口型,王茯后身细细听去,再照平日他对自己的态度,一结合,像是在诅自己!
“叽里咕噜,有胆子说出来让我听听?”理好帷帽,王茯漫步靠近。
纱影照下,真容肖看不清,王茯将步将近,夕影晕沉,暮日的橙晕昏昏透过隔纱寸寸洒面前人身前,纱影生光,王茯看他直愣垂眼迟迟未曾抬头,长指正要轻触。
“时辰已到,我去外面看看。”偏身躲开,前言不搭后语,扔下王茯,扯门逃步。
街市灯意洋洋,每家小贩摊口放有一朵粉莲,街上女眷姑娘发间簪有青莲,连同一旁男子腰间亦挂有青莲纹案荷包。
“游花节那么多人,安大人说的主家我们上哪去找?”步行街中,王茯手上多了几个香包。
“不用我们去找。”放缓脚步,对面迎来一对游灯队伍,侧身为她遮挡路人挤拥,鱼灯游戈,巷角一双眼睛盯着他们,蓝玉提起她手中一个香包,漫不经意细声叮嘱,“主家的人来了。”
顷刻,一个随从模样男子走近,“二位贵客可是外乡人?”
“今儿镜湖游花,灯市繁闹,晚间还有烟花华景可观,我家主人好客,最是喜结交外乡旅客,小的看二位不像是本地人士,我家主人早在高阁设下一雅间,特请二位赏脸一叙。”
突来邀约,蓝玉二话不说点头跟在仆从身后,慢步条条,王茯小声说道,“念秧③。”
随从引路停下,“我家主人在楼上等您。”
街中,一座锦楼落于眼前,楼外人影川流,多为驻留抬眼观看,进楼之人甚少。
楼内装画雕饰比不上望月楼奢繁,堂中放有两张几尺长的方桌,圆盘红骰,大小布匀,点数规整。
赌数,猜拳,吃酒;声异不绝。
身后一位男子入楼,门内小二摊手一拦,男子熟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奔身跑去赌桌。
见此场景,王茯方才担心念秧一事,倒像是轻了滋味。
入乡随俗,夜暮游花,蓝玉今日也换一身圆口暗绣绫袍,全的马尾与她同样解开,发间一更银簪固定,耳后发丝梳落腰间,玉容静耐,不浮不燥,恍然一副上京贵公子之态。
随从一言不发,静静等待二人行动。
自他们二人踏出知府衙门后院,随从一路跟随,目光紧紧盯在王茯腰间,选购香包之际,蓝玉特意挪开半步,借时让他看个清楚。
随从等待片刻不见二人动作,抬眼飞快看清腰牌,谄笑,“公子?”
“我们确是初来越州不久,听闻宝地镜湖花节,特意带舍妹一道前来,不知你家主人是何人?”
“公子客气。”随从听他没有拒绝,笑容加深,“我家主人是这次镜湖花节的主方之一,善客结友,贵客不必忧心。”
往里递去示意,伸手要钱的小二散开,随从捧着笑继续引路,“请。”
引至木梯,王茯俏声打量,外楼看去高耸,里间不过三层,分地宽广,行到二楼隐约可见琴笛交盏媚笑之声。
地方宽广,隔音之效甚好,王茯行到三楼,楼下琴笛赌博之声不见分毫,随从推开门,“请。”
“贵客到访,有失远迎。”挑开珠帘,一道干瘦人影走出。
“不敢。”蓝玉拱手一礼。
王茯依着规矩福身一礼,这瘦个衣着不凡,腰间挂着一条绿松镶玉勾挂玉带,满脸伪笑,一个劲往她身上瞧。
“鲁莽拦客请二位前来,望两位贵客不要恼怒,晚些时分楼里有一场藏物唱衣④,我平日素爱结朋交友,适才窗外见到公子,心生旧友之感,特此邀公子一叙。”
“请坐。”瘦富绅收回目光,侧身让位,“喝茶。”
“越州地方偏小,不必京州地势繁茂,一点旧茶,女公子万万不要嫌弃才是。”脸上依旧伪笑,王茯秉承今日少说多做的本念,面对他的客套,再福身回礼。
“您客气,上京雪茶金贵,一两尚要千金,若是这样的茶都说不堪。”揭开茶盖,蓝玉随意看一眼,“家中规矩严,喝这样名贵的茶不合规矩。”
知道他是盯上王茯腰间代表安家的腰牌,试探他们底细,合上茶盖,蓝玉忧心道:“雪茶千金名贵,这些银钱若是能救济临安百姓……”
“听临安赵大人说疫症好转,想是不碍大事。”瘦富绅虚笑,看他忧心不减,颇有几分为民做主的官态,只当自己找准主,继续奉承道:“公子大义,前有西子为故国谋身,今有公子忧国忧民,实乃大才之范,我平生最爱交的就是一心为国考量的朋友。”
“老板夸赞,我和舍妹不过泛泛之辈怎耐老板如此看重。”
“欸!交朋结友不关身份高低,只要品行端正,我就喜欢公子身上这股子人情。”
随从:“老板,楼下已经招呼齐全。”
“时辰已到,唱衣就要开启,女公子请。”
走出雅间,圆桌花果排列整齐,先前空泛场地也被来往客流坐满,大厅兴奋喧闹的聚闹渐入耳中。
隔音大大降低。
胖富绅:“哼,王洛山万青这两个歪货,居然帮着外人找我的场子。”
高富绅:“现在形势不同,省里上下都帮衬他们,你又何苦和他们闹不愉快?”
“我呸!麻雀指着高处飞,两只歪母鸡,城南那块地上年说好归我,就差签合约,现下他们两个不认账说什么买地卖地全听户主心意安排。”
“你们说,城南那地户主早死八百年,托生成人也不知道轮多少回畜生道,难道要我开坛设法找一个死人说道?人死地消,鱼鳞册上记得明明白白,没主土地田产听官府调度,他们自个关起门商议,一拍案全给安濯那个死老王八,还拿着国策堵老子的嘴。”
“喝口茶消消火。”矮富绅推了推茶杯,高富绅继续说道:“凉亭那日情景你还看不真切?”
“现在就连谢中丞都偏帮这些京州来的货色,谢中丞是谁…那可是得皇上专宠的亲邻,将来太子登基内阁首魁的位置迟早都是他家的,姒家这个小王八蛋公然敢当着万青王洛山两个人的面射箭示威,这两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货不敢吭出一点声,你还去触霉头,他们能给你好响头?”
“照我说,那块地左右你当施舍给安家,卖他一个顺水人情,安老王八在池里呆不久,替朝廷出钱收完临安摊子桑叶,拍拍屁股走人,他家那个钦差儿子干完活升职一走,不过半年的日子,你又何必非要凑人眼前上眼药,消停消停,安家一走,越州藩库税银收入还是得靠我们手下产业维持,吃不着我们什么坏处,城南这处你没地,这会没主的田地还少,你可得把眼光放长远些。”
“狗日的!不说这个!”胖富绅哐一声放下茶杯,“今个楼里的人都查过身份了?”
“老样子查过。”
“我听县里的人回话,临安那个新来的县令骨头硬,做事心狠不留情面,你们可别粗心放进什么不该进的东西。”
“有数,送去的请帖都是过了大伙的目,不光临安连他周围受灾的县我们今儿也没送帖子去,已经派人送礼品给几位县令打点。”
“不错。”往右一瞥,见瘦富绅亲自护着两人入座,伏小做低,笑容谄谄,“他身边怎么多来两个生面孔,你们见过?”
“可能是新来的。”矮富绅毫不在意说道。
“公子第一次来楼里,楼下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把酒交友,为的也是待会拍中心意的宝物。”
“老板雪茶都能轻易到手,还有什么东西是您都要自称一句宝物?”
被他迎面一刺,瘦富绅面不改色命人送来木牌,继续介绍,“楼里三年一次拍品。”
“女公子第一次来,要看中什么好玩的玩意,只要抬起你面前这个木牌,东西就归你。”
“他道是殷勤。”胖富绅肚子里憋着一团火,看谁都不顺眼,指着瘦富绅左侧坐的贵公子一问,“这是那来的楚货?粉头面脸,女不女男不男。”
“许是一些自高学文的酸客。”高富绅拍开横在眼前的肥手,“没见过世面,被他拉来显摆的。”
小二:“女公子。”
二楼斜角,沈鹤安带着帷帽,一件青玉半袖粉钿描金齐胸襦裙,双腕束环,腰间佩有一只蓝琉并蒂莲挂坠菱形绸织挎包,行动有静,好似镜天湖里一朵游曳的金莲。
小二伸手讨请帖验明身份,只一眼便被定住神似的,直到请帖放在手心,小二忽的回过神,查看身份。
“安小姐,唱衣就要开始,您的位置在那边。”请帖识人,安蕴这张请帖上该有四家富绅合印落下的章款。
分量重大。
小二不敢怠慢,忙带人去观角最好的前座。
“安小姐这是拍号牌。”招手叫来一个丫鬟,“有什么看中的吩咐她摇铃就是,我们主人吩咐您要的东西一概不收银钱。”
“替我谢过你们四位老板。”沈鹤安低夹嗓音,学安蕴说话的腔调,柔声点头。
推酒换盏,羡哄喧哗之声喋喋不休,圆桌雪茶未动,铜铃未响,沈鹤安迟迟没等到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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