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司城凛目光从香影指尖那抹惹眼的红,利落地移到她含情带怯的眼眸上,唇角微动,牵出一抹极寡淡的弧度。他并未去接那朵花,而是执起桌上温好的玉壶,往一只空杯缓缓倒酒。
“香影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司城凛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瞬间划散了迷离于周遭的暧昧。酒杯已满,他放下玉壶,将杯盏推至香影面前,道:“鲜花若折下离了枝头,也不过绚烂一瞬,未免可惜,倒不如让它依旧绽于云鬓之间,方能时时衬出姑娘风华。”
话音落下,香影惊愕之色难掩,在四周窃窃私语之中,她并未接过杯盏,可司城凛随即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接着道:“姑娘今日一曲惊鸿,想必已是劳神费力……”
司城凛端起酒杯,看向她,眼神清明,不带一丝欲念,道:“在下敬姑娘一杯,聊表钦佩。”
虽说的确从未经历过遭人拒绝,心有不甘,但眼前这位之尊贵,却是她万万得罪不起的。香影已顺势收回簪花,展颜一笑,却是有几分苦涩与自嘲,她只得接过那杯酒,举杯相敬,道:“公子……真是怜花之人,是香影唐突了,能得公子一句可惜与这一杯慰劳,是香影之幸——公子,请。”
说罢,她仰头,将杯中辛辣一饮而尽。
巫寻月紧绷之心,这才稍稍松懈。她怨气沉沉,已经想走了,可抬眼环顾四周,路被燕云停堵死,若要出去,只能是往司城凛的方向。
枫若恒在一线看了场好戏,既惊讶又戏谑:“真不愧是司城封座,竟拒绝了花魁?”
燕云停也觉得颇为有趣,摇摇头道:“我观封座大人三四年,他就像一座密不透风的墙,没有弱点,没有短板,甚至没有欲念,就好像只是带着使命活着,一丝不苟地履行一切职责,这样的人物,可怕极了……”
凌商摸着下巴,也调笑道:“是啊,司城封座到底会心仪什么样的女子啊……”
说话间,香影袅娜身影已缓缓站起,虽有片刻僵滞,但这点场面她还是能应付得来的。她转身之时,愕然之色已化作了然自若,那持花之手再度举起,动作依旧优雅,却少了几分方才刻意的风情。
“公子不愿鲜花短暂折枝,只愿开在云鬓,韶华常在,”香影举花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定不远处那凭栏的女子身上,“既如此,这花该献于今夜最美之人才是。”
一片哗然间,香影已朝巫寻月走来。而燕云停听了她的话,薄唇一弯,主动给她让了路,让巫寻月就这么全然展露了出来。
香影来到巫寻月面前,躬身为她献上簪花,温柔一笑,道:“姑娘今夜一到蘩楼,香影暗中望见,就挪不开眼睛了,若不是亲见,断不敢相信人间竟有如此绝色。如若姑娘不嫌,香影愿将此花赠予姑娘,以衬姑娘倾世之容。”
巫寻月有片刻惊讶,但面上始终坦然得体,她大方地接过那赤红簪花,道:“得香影姑娘欣赏赠花,是小女荣幸。花该开在云鬓,可香影姑娘肯割爱,让自己云鬓空寂,小女不忍……”
巫寻月摘下自己发髻上那朵姚黄簪花,递到了香影面前:“此花之色与香影姑娘今夜所着华服虽不相称,却也能以撞色别出心裁,还望香影姑娘笑纳。”
在场如潮水般涌起了热烈的欢呼与掌声,只见二人互道敬意间,已欣然相受,香影收了那簪花,向巫寻月行礼,再后退向众人行礼,便转身下楼去了。
司城凛全程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别无多余神情。宾客陆续回到座位,巫寻月一抬头,目光下意识就看向司城凛,这一次,他没有躲开,就这样直接地,与她隔空对望。
她的心猛地掉了一拍,胸中再度缺氧,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他的眼神完全变了,原只是发型、着装变了,可现在,就连眼神,也完全变了,变得极度地沉静冷彻,深锐如万古寒渊,只看一眼,便如临审判之危,令人胆寒生畏。若说那年在山谷花海间修炼的他还有几分傲然少年气,如今的司城凛,完完全全就是天威的化身,全身都透着磅礴的压制。
甚至,让巫寻月想起当年调侃他长得好看,想来都有一种摸了狂兽胡须的后怕之感。
她在他的眼神里,读不到任何一丝熟悉,任何一丝情感,仿佛那是威严万丈,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而司城凛眼中的她就不一样了。她也变了,不再似那山间少女那般肆意洒脱,无拘无束,不畏天高地厚,不知世外深远。她变得谨慎,克制,隐忍,眼中因有欲念而动容,心里因有向往而顾虑——而这一切的欲念和向往,全都是他。
但她也有一点没变,她敢爱敢恨,不遮不掩。这样带有怨气的眼神,司城凛生平还从未见任何人敢向自己展示。
打断他们对视的,是燕云停突兀的声音:“——寻月,回去了。”
巫寻月恍惚回神,抬头看他,莫名烦躁极了,竭力压着气焰,说:“我……我得走了。”
“什么?现在吗?”燕云停略有惊诧。
巫寻月不做解释,扭身就要下楼。慕丹青听见了,上前抓住她的手,问:“你要走了吗?去哪?”
去哪?巫寻月眼神蓦地一定,似战鼓击响,燃起熊熊火焰。她开口时,已然铿锵有力:“丹青,陪我去个地方。”
司城凛看着巫寻月把慕丹青拽下了楼,留那几人在身后面面相觑。
那边动静不小,梅见蹊顺着回头一看,看戏般一笑,幸灾乐祸道:“司城凛,你以后麻烦可不小。”
巫寻月扯着慕丹青一路出门,也没看往哪个方向,一头扎进大街上就大步流星。走了没一会儿,她突然停下来,把那红簪花拍到慕丹青手上,说:“这簪花,给你吧。”
慕丹青与她相对,问:“怎么?你不喜欢?”
巫寻月气鼓鼓的,别过脸去,奶凶奶凶道:“这是那女子心爱之物,我不忍扔了。”
慕丹青觉出不对了,嘴角一勾,道:“怎的好像你对那花魁有气似的?难不成是见她邀请司城封座共度良宵,你吃醋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吃醋!”巫寻月肆意说了真话,使劲往地上跺脚,“我都快气死了!”
“你也别气,司城封座不也拒绝了吗?”慕丹青怎会当她认真,顺着她就起哄,“且她随后便把花转送给你,司城封座定也看见了,说不定发现你竟比那花魁还倾倒众生,心想还好拒绝了呢。”
巫寻月咬牙切齿:“那我真是谢谢他。”
慕丹青一把揽过巫寻月的肩,一道往前走,半开玩笑却又半认真道:“虽然司城封座不是仅会为姿容所动的男子,但我寻月性情可人,又如他一般是天纵之才,司城封座难免不会心动。”
巫寻月想也不想就说:“他最好真的是!”
慕丹青一阵笑闹,而后又神色一定:“说到这里,我倒是突然想起来,怎么后来都不见你提你那心上人了?你不找他了?”
她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看似说了几个人,实则就只是那一个人。巫寻月又猛地停了下来,暴躁地挥手乱舞:“找什么找?我再也不要理他了!”
“你可终于想明白了!”慕丹青看起来欣慰极了,由衷地说了下去,“我就说嘛,什么‘你若来神都我们还能再见’,又不告知你姓甚名谁,如何寻到他,空留一句‘自会知道’,这不是妥妥的诈骗嘛,定是当场哄你逗你玩的,扭头早就不记得你是谁了,这种渣男,我……哎哎哎,你怎么了?怎么真哭起来了?”
巫寻月突然趴在慕丹青肩头嚎啕大哭,简直要被她气死了:“啊啊啊慕丹青,我讨厌你!”
慕丹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十分困惑:“怎么一会哭一会怒的,往日也没见你有过如此刁蛮啊……哦哦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慕丹青才要轻拍她的背,巫寻月“蹭”一下抬起了头,又吓她一跳。可巫寻月的眼神出奇地坚定,开口虽带哭腔,却十分沉着:“丹青,我不哭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巫寻月问慕丹青离这里最近的训练场在哪,慕丹青抬眼瞭望,眼看前面的小路可钻进灵谕大街,沿着墙角下直线穿行斜门相对的四部令府与九部令府,就可到达最近的训练场。
巫寻月以为自己理解错了,确认一遍:“所以最近的训练场,在九部令府后面?”
慕丹青在脑海中演绎一遍,确凿无疑:“没错。”
……真是天意弄人。
去就去吧,反正他又不在,这会又不知道搁那跟哪个花魁花前月下呢。
巫寻月动身了,一个闪身消失在空气中,慕丹青赶紧也追上她。这是慕丹青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自己与同龄真灵级灵师的差距,饶她已入列三年,训练也不曾懈怠,但终究灵力基底落后,实难追上巫寻月了。原还想在路上问她到底要去干嘛,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
巫寻月虽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但据慕丹青的描述,该是直线走到底,并不难认。
这是巫寻月第一次以这个视角来到内城。上一次如此俯瞰神都城,还是在六年前入学之前所看的那本《神都制式》里,书中所画,内城与都城以护城河分隔,而灵谕大街与护城河并行,各府邸分于两侧,各处明晰。如今亲眼所见,却才发现并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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