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和三年春,朝局换代,学子兴政,百姓安居乐业,衙门堂鼓之声偃偃。
西街红绸挂彩,连绵不绝,泛起一阵红海。从梅山顶处俯瞰,正巧是一个“囍”字。
祺和帝昭告天下,三月初三,迎娶前相苏翊独女为妻,册立为后,以慰天下老臣之心,开盛世之太平。
赵舸搬了一车文书进堂,捏起袖子擦拭额头上的密汗,埋怨道:“苏大人,这是从地方县运来的旧案卷宗。今天的春天来得真早,明明才刚到三月天,衣襟却湿了大半。”
“这是抄录好的?”沈书清问。
赵舸点点头,细数了一遍,“原宗都还在各衙门处,这是誊抄了一份送往监法司的。”
“那你便在这翻看,看看每个案子存在哪些律法顾及不到之处。”沈书清嘱咐道。
赵舸清算了一下文书,叹道:“苏大人,这三年的律法可是越来越明细了。您每添一条,衙司上上下下都要多背一条。”
沈书清偷笑道:“以后不会了。”
“我才不信。等我翻完这些卷宗,您又要提笔上奏了。”赵舸讪讪道。
沈书清笑了笑,从腰间取下玉牌,递给赵舸:“我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是我在监法司的最后一日。日后你就是监法司主事,这里的大小事宜都由你来管,我很放心。”
赵舸愣了愣,盯着沈书清手中的玉牌:“大人,您这是要走?”
“嗯。”
“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我能帮,一定要告诉我。监法司是您一手操办的,不能没有您。”赵舸忙道。
沈书清眉色飞扬,吐出两个字:“结婚。”
赵舸张了张口,惊讶道:“是哪家姑娘?我怎么从未听大人您提起过。”
沈书清笑着低下头,没有回答。
赵舸没有深究他人私事的习惯,还是劝着沈书清为官之事:“大人,我朝成亲有休沐时日,就算成婚,也不至于不要这个官。”
沈书清忍着笑,解释道:“我的婚事,和你们不一样。”
“成婚哪有什么不同,天底下还有结了会丢饭碗的婚?”赵舸不解,脑中过了一遍所有的明文律法,皆没有这一条。
沈书清不忍继续逗他,平声道:“如果说是嫁给陛下呢?”
“嫁给陛下?”赵舸忍俊不禁,“大人,您别说笑了,说什么嫁给陛下……”
他突然不笑了。
震惊的双眸忍不住地微颤,赵舸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喊道:“大人,你是……你竟是……”
沈书清这才舍得放肆大笑,点点头:“我是苏筠。”
“我竟一点都没想到。”赵舸不争气地轻拍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有眼无珠。”
他急急跪下,“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沈书清忙扶他,笑道:“还没有的事,不合规矩,不许乱叫。”
赵舸打趣她:“大人您还害羞了。”
“混迹了这么久,你还是第一个唤我皇后的。”
赵舸好奇道:“那宫里的人都怎么称呼您?”
沈书清皱眉想了想:“有些人唤我姑娘,有些人唤我大人。”
赵舸顿了顿,突然委屈起来:“那日后,您就要一直在宫里了吗?那我是不是就见不到您了?”
沈书清拍了拍赵舸的肩膀,温柔道:“以后,你可能会在刑部遇见我,也可能会在大理寺碰到我,亦或是工部,也可能是监法司。”
“到时千万不要在旁人面前戳穿我的身份,依旧唤我‘苏大人’。”沈书清叮嘱道。
赵舸应道:“知道了。”
沈书清隔着赵舸的衣袖,握住他的手腕,将玉牌牢牢放至他手心,托付了整个监法司:“你还记得三年前,你初来监法司的那一日,你同我说了什么吗?”
“记得。”
沈书清满意地点点头:“那你就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不要忘了监法司的本意,坚定地走下去。监法司有你,我很安心。”
——
三月初三,天光大亮。
前一日下了小雨,雨雾迷蒙,洗净了西街上的尘霾。
翻飞的红绸如盛开在空中的牡丹,锣鼓吹笙阵阵相送。西京城里的百姓都停下了手中的做活,围在西街上,等着仰观一眼凤仪。
凤鸾轿撵从苏府行出,穿过西街受百民朝拜,最后行至承天门,新后出轿,和天子一同受百官朝拜。
街上有一女娃娃,攥着一妇人的手,咿咿呀呀道:“阿娘,阿娘,我要吃糖!”
妇人立刻比手噤声,安抚道:“乖乖,等仪驾过去,阿娘就带你去买。”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现在吃!”女娃娃不肯,哭喊道。
话语间,锣鼓声响起,一抹亮眼的红由远及近,身着喜服的随侍鼓瑟吹笙,正红金底的凤轿在光下镶了金边。
妇人赶紧捂住女娃娃的嘴,带着她和众人一齐跪下。
十里红妆。
轿子旁的侍女们手提花篮,朝街旁撒着喜糖。
“娘娘说,今日大喜,与民同乐,自当共享福气!”侍女们喊道。
妇人眼疾手快,抢了两颗喜糖,急忙递给女娃娃。
女娃娃瞬间抹干了眼泪,笑呵呵道:“阿娘不用给我买糖了!”
妇人揉了揉女娃娃的脑袋,喜道:“乖乖快吃,这是皇后娘娘赏的恩泽。”
女娃娃转着圆溜溜的眼睛,懵懵地问:“阿娘,皇后娘娘是谁呀?”
妇人蹲下身,耐心说道:“皇后娘娘,是庇佑天下百姓的人。”
“那她是不是要进宫里?”女娃娃接着问。
“是呀。”
“宫里的陛下也是庇佑百姓的人,那皇后娘娘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他们会打起来吗?”
妇人忙比了个“嘘”的手势,笑着说:“皇后娘娘是陛下爱重的人。”
女娃娃两眼弯弯,笑道:“就像阿爹爱重阿娘那样。”
凤仪已至承天门,落轿后,沈书清手执金丝团扇,从凤轿里探出身来。
李玚已在承天门等她。
隔着扇子,李玚瞧不清沈书清的面容。
但凤冠霞帔在身,一袭红衣绣凤,和他想象中的并无不同。
侍女捧着红绸牵巾,一头给了李玚,一头给了沈书清。
百鹊齐出,在空中排成整齐的“一”字,滑翔而过。
公公高喝道:“吉时到!”
承天门内,百官齐齐跪下叩首,俯身在地,参拜帝后。
李玚笑着,牵起牵巾,引着沈书清往前走。
如一位得胜将军。
行至大殿,帝后回身,再受朝臣跪拜。
帝后行宗庙之仪,拜谢高堂福泽。
礼成。
暮色时分,天渐渐披上了霞衣,火红得如同嫁衣一般。
李玚从大殿离席,迈着虚浮的步子去了泰和殿。
至殿门口,他吹风清醒了一阵,随后摆了摆手:“你们就在外头候着。”
随侍应下。
泰和殿内,喜灯结彩,明晃晃的“囍”字在昏时更加醒目,红得耀眼。
他自登基后,没有迁移寝殿,仍是每日住在泰和殿。
和沈书清讨论住处时,他拍案而起:“索性一起住泰和殿,省去不少麻烦。”
沈书清托着腮看向他,傻乎乎地答应了。
他觉得,今夜的泰和殿,别样的温暖。
沈书清乖乖坐在床上等他。
李玚侧坐于沈书清身旁,揭下她手中的团扇。
脂粉如云霞,点缀在沈书清清秀的眉眼和脸颊,凤冠的金芒在脸上若隐若现,彰显贵胄。
李玚凝住了双眸,愣在原地。
记忆开始重叠,溯到他在扬州时,和沈书清见到的第一面。
后来在山庄,她以女装示人,袭着一身白衣,和背后白茫茫的山色连成一片。
他忽然想起,原来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年也是一场春雨,在扬州的浔河畔,杨柳依依,春风把她重新送回到他身边。
已是七年的光阴。
泪雾濛濛,他抚摸着眼前人清瘦的脸庞,“阿晗,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沈书清用拇指擦去李玚滚落的泪,含笑道:“阿浔,从我记事起,身边就从来没有缺过你。我知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因为我也在想,时光没有辜负我们。”
李玚拥住沈书清,凤冠上的珠子叮当作响。
他在沈书清的额间,牡丹花钿上,落下深情的一吻。
“等下。”李玚拿来合衾酒,一碗给了沈书清,“大婚礼仪一样都不能少。”
沈书清淡淡地笑着,两个手臂交握,一口饮下。
“昨日住在苏府,竟不知他们撒了这么多果子在床上,如何能睡。”沈书清捋着满床的花生、红枣、桂圆等果子,闻起来还有一股香甜。
“你是不知道这些果子的寓意吗?”
“知道啊。”
“那你还嫌弃。”李玚笑道。
沈书清睨了他一眼,“我怕你会觉得不舒服。我倒是以前睡在这种起起伏伏的石板路上,习惯了。”
李玚握住沈书清忙碌的手,轻叹道:“别忙活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抬头,小心取下沈书清头上的凤冠,墨黑的长发自然地垂落,夜色中更加明艳动人。
“这么沉。”他掂了掂,绕着看了一圈。
沈书清扭着脖子,头上顿觉轻松不少,“是啊,我脖子都撑得累死了。”
李玚笑着坐下,揉起沈书清的肩膀:“那为夫给你按一按。”
“好呀。”
红衣衬得细腻的脖子肤白胜雪,李玚不自觉地滚动着喉结,想一探究竟。
他清了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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