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今澄本来卯足了劲儿追许松年,结果只是从斜坡下到人行道,他就停了步子。
“想坐公交还是地铁。”
公园挨着医院,临近傍晚柏油路上尾灯亮眼,看着像是已经迎来晚高峰。
“地铁吧,公交应该会堵。”
七号线还没开通,最近的地铁口在一公里之外。江今澄双手插兜走在人行道靠墙一侧,像有意无意,胳膊肘总会碰到许松年。
“你不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他明知故问,也伪装得不好,压不下去的嘴角佐证他就是在耍江今澄。
“你骗我亲你。”
“对。我就是想你亲我。”
承认得太干脆,江今澄反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如果想我亲你可以直接问我,骗人会透支信用。”
开个小玩笑可以,开多了江今澄会怀疑许松年有没有把其他事也当玩笑带过。
“问你就会答应吗?”
“合适的话,会。”
江今澄点点头。
“那现在合适吗?能不能再亲我一下。”
许松年停在原地微微俯身,抬手指了指另一侧脸颊。
“不行!”
来公园的人是不多,但公园旁边是医院和学校,来来往往的车辆比天边飞鸟还频繁。
“开玩笑。我以后都会问你能不能亲,也不会再骗你,能原谅我吗?”
太阳落得很快,日光斜到墙面上,温暖和生机也被抹去。冷空气吸到鼻腔,鼻腔也是冷的,风一吹,就会鼻头发红脸色发白。
长得好看的人在冬天会更好看。
江今澄最喜欢高中下晚自习和许松年一起往校门口走,看他冻得像哭过一样发红的眼尾鼻头和雾蒙蒙的眼睛,衬得干燥锐利的寒冬也像潮湿温润的雨季。
她盯人看很明显,许松年很早就能区别江今澄看过来的每道视线。
现在应该是,说两句会害羞的情况。
“怎么一直看我?想亲我?”
“不是。你除了亲能不能想点别的东西。”
江今澄锤了下许松年胸膛。
冬天衣服厚,她力度轻,握成拳的手捶上来像落在掌心的雪花,还未看清具体形状就融成水滑落在地。
“你好看。”
江今澄顿了会儿给出一直盯他的理由。
“好看就多看看。”
只看我,别看别人。
“不行不行,我走路还是得看路,不能一直看你。”
“我拉着你走。”
许松年借势扯出她口袋里的手握上去,空气冷,许松年把袖口往下扯了点,盖住他们手背。
“这样就可以了。”
出门时是正午,太阳直直照在人身上,温热由内往外散;出了地铁口天完全黑下去,温热也收敛回体内,而且是不可再生地收敛,迎面吹来的每阵风都会卷走不多的暖意。
“冷吗?”
许松年想脱些什么给她,可出门时连围巾都没围,没什么能帮到江今澄,只能尽量帮她挡些风。
“还好。”
江林和榆海的冷不太一样。江林的冷渗透得慢而缓,像微生物作用,一点点蚕食。不过她很少长时间在室外,况且风也不是一直吹,没冷到哆嗦的地步。
“你带的厚衣服够吗?一月份会更冷。”
“够,我妈前几天还寄了手套帽子什么的过来。不过一月份我应该放假回家了,你呢,你期末考完了吗?”
“下周还有一门局解和药理,考完就没了。”
“那你应该比我放假早。”
梧桐叶从十月份落到现在还没有落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天下过雨夹雪,踩上去声音并不清脆。
江今澄连踩几片觉得没意思,又小步挪回许松年身边挨着一起走。
“我们过几天要分流填志愿。你觉得我选应数可以吗?”
“可以。”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选它吗?”
她以为许松年会和边缘一样,讲一堆有用但她不想听的话,最后结论是各有利弊。
“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而且你又不会改,我说什么也不重要。”
“不是吗?嗯?”
许松年说完俯下身歪头对江今澄笑,像风拂芦苇,温顺柔和。他头发看着也软软的,不知道摸起来像不像毛绒玩偶。
手在口袋里转了半圈,还是没有掏出来,江今澄轻轻点头:“是。和你说的一样,你有点太了解我了。”
江今澄问别人意见只是问,和她想法一致就自信点下决定,不一致就坚定下决定。
“想选什么就选,不用管别人怎么想。”
“嗯。真好。”
江今澄点点头笑了起来。
“什么真好?”
“就是现在的一切,都很好。我好你好大家也好。”
好得像假的一样。
“你喜欢上大学?”
“你不喜欢吗?”
进入十二月天黑后出门的人不多,人少言语也稀少,一旦没接上话茬,就静得能听见衣服摩擦的窸窣声。
窸窣声没持续多久就被汽车鸣笛声盖过。
在冬天人的感知会无限放大,能清晰感受到体温心跳和偏重的呼吸声。
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而不是脚踩棉花脑子发晕。
“虽然大学和我哥吐槽的一模一样,有很多占用时间的会议讲座,课表排得七零八碎,小组作业还会遇上几个烦心同学。偶尔呢,还会熬夜赶论文赶作业。看起来,压抑匆忙浮躁,不知道忙什么又闲不下来。”
“但我还是喜欢大学。”
临近校门有高楼遮挡,风弱了很多,空气也没有冷到刺激鼻腔。
江今澄顿了会儿继续说:“你记得一中楼前种的杏子树吗?当时我哥说选那种皮是黄的茎是绿的最酸。其实就很像现在,像我高中以为的现在。我以为高考完人就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会成为无所不能的大人,会摆脱曾经让自己不开心的所有特质。但没有,我只是到了这个看似成熟的时期,但内里依然又酸又苦。不是时间流逝人就会成熟,人的成熟也没有具体日期。”
“我喜欢大学是因为,我可以在杏子成熟前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心血来潮还是三分钟热度都可以。不必一切都为了升学准备,不必一切都要有意义。”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全世界的路依然没有明明白白通到她脚下,她也没有成为曾经自命不凡的天才。
面对突如其来的自由,她甚至比过去更迷茫更看不清未来,可这同样证实,她有很多路可以选。
如果人生和游戏一样有通关秘籍,每条路都标好了难度和崎岖坎坷点,并提供如何安全度过的道具和外挂。
那是一条正确的坦途,但不是她,不是江今澄这个人会走的路,就不算她的人生。
“你知道我上大学之后我妈变得多好吗?”
“多好?”
许松年配合地发问。
“我说我想旅游我妈二话不说给我转钱,我说我想学个乐器什么的,我妈也让我学。但是这些放在高考之前,我妈不会允许的。她只会说又不能高考加分还浪费时间,别人都上补习班努力学习,你又落下进度了。”
“不会还说,等你考上大学,你想干什么干什么吧。”
“诶,你别说,我妈真说过这句话。”
江今澄每每偏头,都会和许松年对视,一对视她就憋不住笑。两人莫名其妙笑了会儿又接上刚刚的话题。
“你不喜欢上大学吗?你喜欢读高中?”
“都差不多。只是升学阶段必须经历的一段时间,谈不上怀念和喜欢。非说有什么情感,也是因为出现了对自己来说比较重要的人,共同记忆在那,所以,才会怀念吧。”
早就过了预约进校时间,许松年照旧跟在江今澄后面混过闸机口。
“我算重要吗?”
“算。”
“那我哥算重要吗?”
“一般般。”
她仰脸笑得像下一秒会摔倒,不过他们挨得很近,真摔了伸手也能拉回来。
“我哥要是听到,肯定会骂你没良心。”
“这不没听到。”
赖皮这块,他和边缘学了很多。
“也是也是,毕竟他远在海市。”
正对校门的梧桐道落叶作观赏不扫,但前几天下了雨夹雪,日光也不够晒干晒透所有梧桐叶,黏着积水和灰土,即便起风也卷不起几片。
“江林一般什么时候下雪?我有同学在东北读书上个月就下雪了。”
没高考前都说要留在省内,真出分发现省内外对半开,江今澄也是第一次真实感受到土地的幅员辽阔。两条挨着的朋友圈,一条发鹅毛大雪,一条发洗到领口变形的短袖。
“不是每年都会下。早的话十二月,不早的话可能要过年。”
“我还挺想看到江林下雪。”
“以后也可以看,大学不是才刚开始。”
“是,刚开始。”
江今澄用力点点头。
——
临近冬至,江林落下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雪。一夜之间,所有建筑都覆了层白。
有了开端,此后飘雪便愈发纷纷扬扬,江今澄每每拉开窗帘向外望,都要在心里斗争一番,要不要顶着风雪去图书馆。
月初大部分人在准备的考试都已结束,但图书馆空教室自习室还是挤满了人。空调暖风打得太足,吹得人头脑发晕脸颊滚烫大家也只是脱了外套继续学。
直到图书馆拖拽椅子的动静大到无法忽略,江今澄伸手摸向压在笔袋下面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五点过几分。
不看时间还好,看过真觉得有点饿,不知道从哪飘来的三明治味都近得像在她对面吃。
收拾好东西退座刷脸出闸机口,厚门帘刚撩开一角,寒风就卷着碎雪见缝插针吹了进来,落在手背像被细密的针扎着,又冰又刺痛。
江今澄赶紧松手退到旁边,衣服拉链拉到下巴那围巾口罩也全部带上,只留一双眼睛和半个脑门暴露在外。
天色本就暗得快,一连几日下雪更是少有日光。没被及时清扫的积雪凝成硬块,因上面落了层轻薄的细雪看不出底下如何,常有人没注意踩上去滑一跤。
江今澄不敢冒险,只沿着能隐约窥见石砖缝的小路走。
树木枝桠完全融入夜色,直到从灯火通明的食堂借了点光才看清原来没落光叶子。连着掀开几道门帘,江今澄站在靠墙一侧掏出手机给许松年发消息。
【你在几楼?】
【许松年:向左看】
视线相碰的瞬间,两人都笑了起来。许松年招招手用口型说着hi。
外面在下雪,地板拖过也留有水渍。她想快点过去,又怕摔倒,垂在身侧的手臂绷直,走得小心翼翼像在练习平衡。
为保暖她准备很足,放下书包然后一点点摘帽子围巾最后是口罩。因呼吸口罩里凝满水汽,冰了江今澄一路。
终于可以摘下来了,江今澄折好放进口袋长长呼了一口气。
“学得累吗?”
许松年把红枣茶推到江今澄面前。
“累,累死我了。”
食堂的勺子浅,一口下去还不够润喉,江今澄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咽下去没立刻开口,回味了会儿问许松年:“你不觉得这个特别甜吗?”
每到冬天食堂就会上红枣茶,有时加银耳有时加枸杞,不过味道都一样,甜。
“还好吧。”
“看起来你爱吃甜的。你想吃什么,刷我卡吧。”
三食堂校外人员吃不了,许松年吃饭得刷江今澄校园卡。
“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行,那你跟我走吧。”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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