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照亮一片不小的区域，半透明的浮游生物，泛着幽蓝的白色，在光照中显出轮廓，又随着水流波动，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别墅周遭的海并不深，几个呼吸之后就已经可以清晰看到海底的珊瑚，和其间隐藏鱼群与其他海洋生物。
我跟岳舟绕别墅一周，将手电照向建筑物没在水下的部分，尤其是夹角，仔细查看有没有人藏在里头，还沿着连接别墅的栈道往外游了一段，看江原是不是躲在那下边。
此时我的心情多少有些矛盾，既不希望他在——因为那就意味着要跟他来一场水下搏斗，虽然他战斗力一般，但要真的能连杀两人，那他也是个危险人物。
可我又希望他在，因为如果是这样，那只要抓住了他，一切就都能了结了。
然而，江原并不在。
我松口气，却也有点失望。
突然，一个角落里的水草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摇晃的姿势有点跟其他植株不太一样，像是章鱼的一条腿被煮熟了似的，动作很不流畅。
凑近了再看，就发现那根水草层被什么东西挤压过，虽然没有完全断开，但折痕很明显，这里应该有什么人，或者东西停留过。
刚想叫岳舟过来，却见她在不远处，整个人几乎趴在一片珊瑚上，举着相机想要拍照，眼看着脚蹼就要碰到珊瑚和下头的生物，她立刻上浮一点，然后又努力低头，继续伸手拍照，但总是找不到她满意的角度。脚蹼踢来踢去，上上下下地在那里浮沉挣扎。
她这浮力控制还是那么一言难尽……
我来到她旁边，帮她调整角度，【找什么？】我用手势问她。
她指着一块礁石，然后把相机塞我手里。
那礁石形状有点奇怪，最下头像个山包，上面长满了珊瑚和各种生物，然后在山顶却突然变大，近似椭圆的形状坑坑洼洼的，像富士山上顶了个巨大的秃脑壳，还是疤疤癞癞的那种。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拍什么，但还是按照她指的角度变换方向连续拍了好几张。
然后又仔细查看了一边的一根引导绳，那根绳子在水下应该很久了，有些地方甚至生了一层薄薄的青苔，断断续续的附着在绳子上面，一截一截毛茸茸的。
在岳舟指出来的几个青苔断裂的位置拍了照，她终于问我有什么发现，我赶紧拉着她去看那个角落。
岳舟盯着那片区域看了一会儿，又退开一点，举着手电抬头往上看，点点头，打了个上浮的手势。
浮出水面之后她立刻说：“刚刚那是卢克房间旁边吧？”
我回想了一下整个别墅的房间布局，没错，是卢克房间。
岳舟点头，没再说什么。
她三两下上岸脱了装备，回看相机里的照片，又盯着水面，绕到了之前发现米拉尸体的位置附近，手扶着码头的栏杆若有所思。
那动作搁在往常，大概是挺飒挺有范儿的，但现在大雨倾盆，浑身湿透，我看不到气质，只有狼狈。
雨水将她的自然卷都冲开了，贴在她额头和侧脸上，将五官遮了大半，但一双眼睛却格外闪亮，明明是满天黑云，在她眼里却好像有星光闪烁。大概是想通了某些事。
“想通了就赶紧进屋，雨太大了。”我把她那套装备也拎在手里，轻轻踢她小腿肚子，提醒她赶紧走。
才说两句话，我就感觉自己灌了一肚子雨，都快喝饱了。
赫伊尔就站在门口，看到我们过去赶紧跑出来帮我拿装备，有点急切地问：“怎么样？”
“没人，”我摇头，“但看到有藻类断裂磨损的地方，他之前可能在那躲藏过。”
“他这是离开了，还是又藏在别处？”文杰问。
“不确定。”
卢克想了一下，说：“我去远点的范围找一找。”说着就要去拿自己的装备，却被赫伊尔拉住了。
“现在不行，等等再去。”赫伊尔语气严肃，“你现在水肺，容易减压病。”
卢克也知道这样危险，但他着急找到江原这不稳定因素，没有立刻答应。然而赫伊尔死拽着他手臂，说什么也不让他去。
“如果江原就在附近，这种天气下，他不能藏在别墅里，就只能找其他可以长时间避风雨的地方，不会在外面逗留。”岳舟说，言外之意是即使卢克冒险出去了，估计也很难找到踪迹。
我也帮忙劝说：“而且，万一他趁你不在的时候来袭击大家呢？”虽然我有信心能制服江原，但如果他突然偷袭什么的，我可未必能保这么多人周全。
卢克被我们劝住，沉吟片刻后说：“为了防止江原袭击，我们得有点准备。”
文杰立刻说：“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不要落单，他肯定没机会下手。”
再次检查了门窗，确定全部都上锁之后，所有人对着厅中央的水池犯了难，这里与外部海域连通，别处锁得再严实，只要有它在，就相当于对所有能潜水的人门户大敞了。
最后还是尤金想到办法，从库房里翻出一张巨大的渔网，我们几人合力将水池罩住，即使江原通过这里潜进来，也没办法立刻钻出水面，我们只要看着客厅内的透明通道，就能即使抓住他或阻止他。
弄完渔网，卢克就想让大家一起聚在观景厅里，但我跟岳舟都强烈要求先洗个澡再说。
这短短几个小时，下水洗澡淋雨下水再洗澡。我感觉自己皮都薄了一层。
等我们来到观景厅时，其他人都已经在了，桌上还放着几把□□和叮叮棒，大概是卢克拿过来的，不知是想用来防身，还是避免江原拿到。
他跟赫伊尔在沙发里，大概是真的很累了，赫伊尔身体歪斜着，背深陷在沙发靠背里，而一侧肩膀也顶着卢克，整个上半身都没在用力。
卢克表情依然严肃，目光定在窗外，似乎想要穿透暗沉的深海，捕捉倒不知在哪里的江原。
他们对面坐着陈时蔚和尤金，二人一人一边靠着沙发扶手。
虽然隔着点距离，但还是能清楚看到他的表情，那中遭受无妄之灾的无奈和无力感。
我跟岳舟在陈时蔚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正对面是何妍跟文杰。
何妍靠在沙发一角，闭着眼，眉头微微皱着，仔细看能注意到她嘴角微微颤抖，似乎在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文杰坐在她旁边，没有靠得太近，虽然没有交谈，但能看出他全身注意力基本都在何妍身上。
越过他们那张沙发，从我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秋千上的佟丽，大概是白天睡得多了，她这会儿精神状态倒还饱满，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着，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不知在想什么。
苏黎死亡的伤感，还是米拉丧命的唏嘘，又或者有一个杀人嫌疑犯不知藏在哪的忧虑，不管是哪一种心情，都没办法战胜睡意的侵袭。
我转回头，让自己后脑枕在沙发扶手上，“我把脚放你身后了啊？”我对岳舟说，感觉自己随时能睡过去。
见岳舟正精神得很，我决定睡一会儿。
没等她回答，说完这句话的一个呼吸之后，我就已经睡着了。
我感觉自己眼睛才刚闭上就被岳舟叫醒了。
“出事了。”她拍着我的腿，自己已经站起来了。
“又怎么了？”我还带着点睡意，视野也没完全清晰。
但朦胧间，能看到沙发上的所有人都站着，盯着窗户的方向。
一个人四肢张开，像只大蜘蛛一样，头下脚上地趴在窗户上，面容狰狞，一副要四肢并用，剖开窗户闯进来的架势！
冷不丁看见这么个人还真把我吓一跳，忍不住轻喊了一声。
再一看，那人好像是江原？
突然他整个人向下扎下去，消失在窗前。
“他去哪了？！”文杰厉声道，冲到窗前想要找到江原的踪迹。
“在后边！”卢克沉声提醒，所有人立刻转身。
只见房间中央的透明通道里出现一个人影，快速向上游去！看他那架势似乎想要冲破渔网，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但好在不一会儿，江原又缓缓落下来，看来像我们预期的那样，渔网成功阻拦了他。可他似乎还不死心，突然再次向上冲去。
“我去抓他。”我刚要往身上套装备，就被岳舟拉住。
“别急，你仔细看看。”
岳舟说着，拉着我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之后我才把江原的样子看清楚。
江原在通道中上下，并不是在游动，而是被翻涌的海水推着反复浮沉。他眼睛虽然睁着，但看脸色已经失去生命体征有一段时间了。
何妍的老公，用离世的方式宣告了离岗。
所有人都围在通道跟前，看着江原，像一只被困在鱼缸里的海马，上下弹动。
何妍已经泣不成声，靠在文杰怀里，已然是站不住了。
而佟丽，站在最靠近的位置，愣愣地看着江原出神，像是已经被他的样子吓傻了。
“把人捞出来吧。”有人说了一句，听声音像赫伊尔。
唉……等会儿又得重新洗澡了，我暗暗叹气。
这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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