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燕明熹手中擎着烛台,踱了几步,拾级上了陇右道节度使衙署後头的水榭。
抬頭便見宁睿之英俊冷然的脸庞,陷入明暗交雜的晦暗光影中。
她笑了笑,將敕书匣子放在他面前。
燕明熹抬手替他点了茶,奉到他面前。
也不与他装糊涂,她轻笑道:“舅舅打算传檄天下?是为震慑朝廷,还是替我阿娘报私仇?”
“外祖父生前忠贯白日,死了还要被儿孙祸害一个谋朝篡位、恶行流世之骂名,他老人家怕是气得能从坟里杀出来,再狠狠地打您一顿。”
宁睿之平素沉默寡言,也只在燕明熹面前话多了些。
他歪了歪头,修长的手指轻触敕书匣子。
眉目隽秀的脸庞还带着一丝剽悍,宁睿之望向少女轻声开口:“熹儿是来当说客?想阻止我?”
“舅舅手握十万大军,兼领营田使,攻打京畿如同儿戏,我不过一小女儿家如何能阻止你?”
燕明熹拿起茶杯晃了晃,皱了皱鼻头:“大军进京,免不了烧杀抢掠,我不忍我的子民受害,故来求求舅舅您。”
她俏皮地朝宁睿之眨眨眼:“舅舅,想知道这匣子里头是何物么?”
宁睿之瞧她虽要出嫁,但在他面前,仍然还是一团孩子气。
他也不由得笑了出来:“左右不过是赐死,舅舅本就心死,如今正好去见见阿姊。”
“你真讨厌,开口闭口死不死的。”燕明熹不满的瞅了他一眼。
燕明熹扬起她俏丽的的下颌:“这是转接兵权的圣旨,舅舅需得等到我的孩子长成,方才可以卸下兵权;成婚后这几年,我会待在凉州,蒋昀阳作为巡按御史兼任陇右观察使,我们二人会长久待在此处。”
“还望宁将军多加照拂了。”
宁睿之纹丝不动,沉默了许久,想到蒋昀阳那嚣张的俊脸烦不胜烦。
他忍耐着暴躁,一把将案上的敕书匣子砸到柱上。
闭眸安静了一会,宁睿之突然笑了起来:“行。至少是熹儿的孩子,我就先替妳守着陇右,但孩子需得姓宁,舅舅会把毕生所学,连同陇右兵权全部交给他。”
“当真败给你,现在你可满意了?”宁睿之对着眼前的少女是毫无威严可言。
他只能苦笑作罢:“还想问什么?一并给问了。”
燕明熹双手捧脸,眼珠子咕溜咕溜地转。
清脆一笑,燕明熹问:“舅舅可是心悦我阿娘?并非姐弟之间的仰慕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宁睿之听闻面色陡然一变,竖眉瞪向燕明熹,随即叹了一声。
此事实在不被世人所能认同,何况熹儿又是一个孩子,这让他如何承认?
遂也只能含糊地说道:“我乃是宁公所认义子,并无血缘关系。”
燕明熹只道了一句“果不其然”,便沉默地坐了一会。
灯笼里的光晕映衬的她一双杏眸若月盛光华。
她一条手臂搁在案上,无意识地用指甲紧紧坎入自己的掌心。
宁睿之觑着她的神色,也不确定她是不是哭了,只觉她眼眸中似有隐隐泪花。
他心里明镜似的,也不说话,两人就这般獃獃相顾。
“这便是阿爷自阿娘死后,不再偏宠我的缘故。”
燕明熹终于憋不住,开始大声地哭了起来:“都说我长相神似外祖父,可我分明是阿爷的孩子,就因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对我起疑心...”
燕明熹泪如雨下:“我并非猫狗,我是个人啊......”
她哭了好一阵,一张脸哭的通红,期间又颠三倒四地说了许多话。
宁睿之又心疼又气恼,忙不迭地细声安慰。
过了一刻燕明熹哭累了,她随性地盘坐在地上,睁着哭肿的眼楮,瞧了瞧外头的天色。
“今日我算是与自己和解,并非我不好,而是上一辈的恩怨,导致我失了君父爱戴,父女缘薄并非我之过错。”
宁睿之紧握燕明熹的手,满怀歉意:“熹儿,是舅舅的错...”
燕明熹抬手阻止他,慢吞吞地说:“恩怨到此为止。爱意难止,本就是世上最横行霸道之物,舅舅又何必过于自责?”
她抹了一把脸,迅速地跳了起来。
轻舒口气后,燕明熹朝宁睿之粲然一笑:“我将要成婚,阿娘在天之灵肯定欣喜,我得打起精神来。”
次日拂晓,天光乍破。
一小娘子头戴帷帽蹦蹦跳跳地出了节度使衙署。
她朝里头的人一挥手,“舅舅我回长安啦,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不远处的榕树下站着一名戎服少年郎君,他环着手倚靠在身后的树干上。
郎君听到动静,抬头便与小娘子视线撞个正着。
他扬起手中乌黑鞭鞘,朗声笑道:“殿下让我好等,该罚。”
说完,便将手中缰绳递给她。
小娘子翻身上马,掀开帷帽的纱帘一角,“驸马乃是本公主臣下,你好好等着。”
一抖缰绳,马蹄声响起,龙飞般地奔驰而出。
少年郎君摇头失笑,“此生果真要死命追求妳才行。”
乌鞭一扬一挥,衣袂翩然,也消失在清晨的天色中。
***
这日天光大亮,燕明熹蓦地从床上跳起。
二婢进来时还吓了一跳。
九和有些莫名问道:“殿下,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怎得不多睡一些?成亲历来都在傍晚呢,虽说白日有些礼仪要行,但那都是郎君们要行的仪式,也无需您那么早起啊。”
“嗳,自然是有事,行了,先给我换身衣裳,我去去就回。”
燕明熹一脸并非池中物的骄傲神色,朝二婢摆了摆手。
二婢无语凝咽,只得照着主子说得话做。
燕明熹顿了顿,平静说道:“拿青色箱笼里的那套幞头和衣裳。”
二婢替她穿戴完后,时夏有些疑惑。
这套衣裳早已成旧,照理说,以燕明熹这般爱洁好颜色之人应当早早就丢弃了,何以还安放于箱笼内细细保存?
时夏不耻下问,悄声问了一旁的九和:“这衣裳,怎的殿下留了那么久啊?”
“是重要之人的衣裳方能珍重如此多年。”
九和觑着燕明熹的脸色,温和地笑了笑,也小声回道。
燕明熹换上衣裳,满意地在镜中照了照。
转了一圈,朝镜中笑了笑,镜中人也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提气纵身,很快便蹦到了屋檐上头。
轻功一略,燕明熹如飞燕般轻巧地一蹦一跳到麟德殿周围的一处楼阁。
此楼阁足有五层楼高,远眺紫宸殿以北的太液池。
燕明熹方到时,已有一名清俊高挑的少年,迎着长风直立于此。
他斜倚在栏杆旁,正逗着一只威风凛凛的海冬青。
海冬青锐利的金黄鹰眸直勾勾地盯着燕明熹,嗷叫了一声。
少年摸了摸它的羽毛,笑骂了一声:“嗳,真是没礼貌,我是这般教你的?去去,别打扰我跟小师妹。”
海冬青抗议地又嗷了一声,拍拍翅膀往天空飞去。
少年回过身。
他今日倒是张扬,居然穿了一身水华朱的销金云纹银丝暗纹圆领袍。
他的气质本就有些清冷,如今这身鲜艳的衣裳,居然意外更让他本就过分出挑的容貌,又多了几分英挺的气质。
他笑着打量了燕明熹。
见她今日穿着一袭看得出年头的月牙白云锦圆领袍,他愣了一下,顿时心如擂鼓又暗自叹息。
他别过脸,看向远处,淡声开口:“小师妹今日是来株我的心?特意穿了我从前的旧衣,妳自小欺负我欺负惯了,今日成婚在即,便要将我的心意彻底碾碎才甘心?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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