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偶人盘腿坐在桌面上,胳膊撑着膝盖,歪着头看了好一会儿。
半晌才昂起头,满脸的迷茫:“你看出什么了吗?”
陆青菏看着本就不深的字迹渐渐消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比划着,“像是写了一半就停手了。”
一人一木偶对视,皆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薛拓是亲卫里最后截断北蛮人攻势的那个,他听的懂北蛮话,身上又披着顾行洲的披风。
说不准北蛮人还试图招降过这个难缠的“敌方将领”,哪怕只有只言片语的交谈,也足够薛拓拼凑出一些真相了。
可惜他的魂魄游离在这世间太久,终究只留下这支离破碎的半个字。
给了点线索,但不多。
陆青菏无奈地笑笑:“至少这兄妹俩也算是短暂重逢了。”
顾行洲喃喃道:“也是,上了战场后,大家都有马革裹尸的自觉,如今魂魄能重回故土,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陆青菏看着陷入沮丧的小偶人,不知该如何劝慰。
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下属、朋友、兄弟倒在自己身前的痛苦,就像无数根闪着寒光的刺,直扎的他鲜血淋漓。
顾行洲很少睡觉,其中固然有木偶不需要睡觉的缘故,但更多的是他合眼之后,会经常重复那段痛苦的回忆。
尤其是前一秒还冲着他咧嘴傻乐的亲卫,下一刻就满是伤痕地倒在血泊中,那场面过于惨烈,惨烈到他这样见惯生死的人都觉得悲哀。
这样的苦痛不是单纯的几句话就能缓解的,陆青菏想了想,问:“那些阵亡将士的家中,是何情况?”
顾行洲对此还算了解:“大抵就是普通军户的模样。”
“边关真正上战场的战兵多是世代为兵,平时耕作训练,战时出兵参战。战时饷银按月发放,偶有粮食衣物等可以一同送回家里。”
“父亲对兵士并不苛刻,军需补给不曾短缺,奖赏和战利从未克扣过,但凡是在战场阵亡的将士,抚恤银子都是顶格给的。”
“不过。”他话头一转,说起了残酷的现实:“大多军户家中没什么产业,有几亩薄田便算是殷实的人家了。”
“男人外出打仗,留在家里的只剩老幼和妇孺,若是有门手艺,那日子还能过得去,若是没有,就只能靠着耕织和浆洗过活。”
“而一旦家中的顶梁柱战死,哪怕是顶格的几十两抚恤银都是杯水车薪,需得节省再节省。”
“早些年我也做过努力,将亲卫中实在艰难的人家收拢到庄子里。”
顾行洲随口说了几处农庄和产业,“可惜也做不了更多了。”
他的遗憾近乎实质,饱含着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惋惜。
陆青菏沉默半晌,忽然道:“我有一个想法。”
一个进行起来麻烦又得不到什么好处的想法。
顾行洲看向她,读懂了她眼中的坚定,于是道:“无论你做什么,我总归会支持你的。”
*
清河镇,刘家村。
刘松子背着一大捆干柴,埋着头正往家里赶。
他很瘦,身上没几两肉,费力砍下的枯枝压着他的肩胛骨,硌的他直皱眉。
路上有早起的村邻同他打招呼,刘松子从鼻腔里挤一个“嗯”全当回应,生怕口里的那股劲散了就没了力气。
也有两个比他年岁稍大的小子,是村里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对他背上的干柴起了觊觎之心。
刚准备上前搭腔,就被他小狼崽子似的眼神吓到,又想起他当那战兵的爹,犹豫后最终放弃。
刘松子加快了步伐,将两人远远甩开,隔老远都能听到他们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还往地上啐了几口。
等到了家门口,刘松子卯足了劲喊了一句:“娘——”
柴门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门开了,里头站着的是还没门栓高的弟弟刘槐子。
刘松子有些奇怪,他将柴禾背到院内卸下,期间屋内没有任何声响。
他拍着身上的尘土,问像小狗崽一般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弟弟:“娘去哪儿了?”
刘槐子脆生生地回答:“娘去钱婶子家了!”
刘松子对自家弟弟总是充满了耐心,他接着问:“娘去钱婶子家做什么?”
刘槐子皱着小眉头思考,不知不觉就将手指塞进了嘴里,刘松子急忙把他还带着灰尘的手指抽出来,道:“慢慢想,不着急。”
小孩被这一弄更想不起来,他瘪着嘴,眼圈渐渐红了。
刘松子见状,哄道:“没事没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娘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话音刚落,刘家娘子从还敞开着的柴门进来,她看起来有点狼狈,衣服上沾了些脏污,裤脚处还湿了一片。
刘槐子忘性大,见到娘后就一路小跑过去抱住她的小腿,回头咧嘴对着哥哥笑:“娘回来啦!”
他没注意到自家娘亲的状态不对,刘松子却注意到了,他低声问刘家娘子:“娘,发生什么事了?”
刘家娘子将小儿子从腿上撕开,指着他的鼻头道:“娘身上脏,等娘换身衣裳再同你玩。”
刘槐子“咯咯”笑着,一派天真烂漫。
刘家娘子又对着大儿子叹了口气:“还不是眼看就要年节了,今年日子不好过,我想着赶在年节前,将借给你钱婶子的那三钱银子要回来。”
这件事刘松子知道一些。
那时正值伏雨,骤发的暴雨使得村里好几户人家的茅草屋塌了屋顶。钱婶子家毁的最严重,屋内根本没有落脚的地。
那时粮食还没下来,家家户户都没什么余粮和钱财。
唯有刘松子家,靠着当战兵的父亲,每月能积攒些饷银。
钱婶子豁出老脸去各家哭诉,可往日那些要好的人家都推脱家中无钱,等了最后,只有刘家娘子咬咬牙,拿出了三钱银子,救了钱婶子家的急。
那时钱婶子千恩万谢,保证卖了秋粮就还钱。
可随着秋粮下来的,是刘松子父亲的死讯。
刘松子抬眼看向母亲:“钱婶子还是不肯还钱?”
刘家娘子不敢看大儿子的眼神:“钱婶子家也不是由你钱婶子做主。”
刘松子指着她身上的脏污:“那这些是从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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