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庭霜在院儿里等了好一会儿，邹楠才拿着个匣子出来。
“你怎么来了，”邹楠把红木匣递给张庭霜，“好久不见了。”
她们上一次见面还在年前，如今已过去月余。
“还说呢，你混成这样，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张庭霜接过红木匣，“这什么呀？”
“不算什么好东西，早前做的趣玩，送给你的。”邹楠随意打开一口木箱，“尚书大人是为了你好，以后别往我这来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们那些上了年纪的老顽固，是为朽木不可雕；我乃豆蔻年华，正是能蹦跶的时候，是为孺子可教。他有他的打算，可我是他女儿，又不是他的物件儿，我也有我的想法啊。”
张庭霜拿出一根竹蜻蜓，“你以前还玩儿这种东西啊？”
“这是我做的，比寻常的竹蜻蜓飞得高些。你不喜欢吗？”
“能飞多高？”张庭霜凑上来，看见一整箱的绫罗绸缎，“能飞得比王家还高吗？”
邹楠落下箱盖，“不一定。”
“那你为什么嫁给他？他连一处好一点的院子都舍不得给你。”
闫衡寻的小院儿不大，却胜在雅致僻静，临着国公府，转角便是城中主路，闹中取静，那地段确实金贵。
王之涣寻的这处嘛……还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先不说环境是否舒适，就这整条街上的人，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邹楠住在这儿是否安全都是个问题。
张庭霜对于生活上的一应要求，虽说没有什么硬性要求，但她是尚书府千金，当今张贵妃的嫡亲妹妹，从小锦衣玉食，对这些看得见的东西，能递到她面前的，都是不是顶顶好，也从来没有差的。
光是她来的时候绊她跟头的几块青石砖，已经叫她不满意了。
什么样的人用心，什么样的人不用心，倒是一眼分明。
“我嫁给王之涣，你不满意吗”邹楠笑着问道。
“何止是不满意，简直是不可思议。”张庭霜挥挥手，“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我想象中的你，即便不嫁给闫二哥，也不应该就这么嫁给王之涣吧。”
邹楠好笑地看着她，问：“缘何这么说？”
“闫二哥平日张扬跋扈，圣上却肯将盐铁案交给他，以我姐姐看男人的眼光，我还是相信圣上的为人的，可见他是假纨绔。”张庭霜在院儿里转了一圈，双手搁在其中一个红木箱上，道：“王之涣嘛······你与闫二哥吵架，王之涣趁人之危，他是真小人。”
二人话还没说完，胡三钱站在廊柱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阿楠，你朋友来了怎么不叫进来喝杯茶？”
邹楠冲他点点头，“知道了”
张庭霜不动声色地往邹楠身边靠近些，“对了，还未来得及问你，这个人究竟是谁啊？”
“是我师兄，怎么了？”邹楠狐疑地看着她，笑道：“你怕他吗？”
“我有什么好怕的？本姑娘这辈子就没怕过，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张庭霜挪了挪步子，再次问道：“你真的要嫁给他吗？你真的想好了吗？”
胡三钱还在廊柱后站着，邹楠微微笑了笑，说：“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来问我，好像我很委屈似的，嫁给王之涣，其实是我高攀了不是吗？”
“懒得再跟你说了，你觉得好那就好吧。”张庭霜烦躁的甩了甩袖子，唤上婢女，扬长而去了。
邹楠视线移到廊柱后面的胡三钱身上，只听他问道：“不请你朋友喝茶了吗？”
“不喝了。”邹楠说这便往主屋走。和伦闷在里头两日，不肯见她，如今依旧门窗紧闭，也不知在里头干些什么。邹楠做了些菜，怎么样端进去，就怎么样端出来。一口都没动过。
“那这些东西，就这么放在门外吗？这么多钱放在外面安全吗？”胡三钱局促的想问些什么，“阿楠，要不然我在院里面看着吧，你也能安心些睡觉。”
邹楠在主屋门外站了一会儿，说：“不用看着，不会有人敢偷盗王府送来的东西。”
“那，那你快成亲了，师兄也没有什么能送你的——”
“不用了。”
邹楠说完便回屋去了。
其实邹楠并不难过，也不忧伤，更没有什么遗憾，她只是有些紧张。
夜间，邹楠依旧没能睡个好觉，她又梦到唐云意了，唐云意问她，她们小时候做的约定，她还记不记得。
邹楠说记得。
她们小时候曾许诺，若是未来要许夫家，一定得给对方先过过眼，看一看身材样貌，学识人品，待人接物，从各个方面考量，有一项不过关都不行。
唐云意生气了，因为她骗了她，答应的事情没有做到。唐云意转身又跑进了格桑花海。
花海的另一边是火海，邹楠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唐云意被火海吞噬。她急得又喊又哭，拼尽全力想要追赶上去，可是格桑花开的又高又密，她的视线渐渐被阻挡，脚步也逐渐沉重，那漫山遍野的格桑花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意······云意······云意！”邹楠猛然从睡梦中惊坐起。
“阿楠，你怎么了？”闫衡抓着她的肩膀，神色紧张地望着她。
邹楠望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嚅嗫着唇舌问道：“你怎么来了？”
邹楠呼吸有些急促，眼睛中似乎还残留着梦境的遗迹，还有隐隐的泪花，像极了漫山遍野的格桑花。
闫衡将她拥进怀中，紧紧搂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哄孩子那样轻轻晃着，“阿楠不怕，只是做噩梦，我在呢。”
“我得了一条消息，本该明日送给你，但是我太想你了，所以就带着消息来找你了。”闫衡轻轻晃着她的肩，“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可以告诉我吗？”
邹楠被他搂在怀里，情绪渐趋平稳，理智也回来了，反手回抱住他，说：“这四周都是王之涣布控的人，你胆子也太大了，不怕他发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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