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楠是被一阵嘈杂的人声吵醒的。
昨夜看闫衡的信看睡着了,邹楠揉着惺忪睡眼,看了看周围陌生的环境,这才想起今天要做什么——王之涣前来下聘!
邹楠手里还捏着闫衡写的情话,她将那几张纸放到摇曳残烛上,烛火烧到边角时,她却犹豫了,迅速抖了几下将火甩灭,折了几道塞进信封,随手揣在身上。
别苑后头隔一条街便是闹市,各种摊贩的吆喝声,买卖讨价换件的,平日里能吵得翻天,今日却远不及别苑热闹。
别苑所在的和源街被王之涣带来的队伍占满,里里外外被凑热闹的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鸿雁聘礼十几抬大箱,长龙般的队伍浩浩荡荡地从院里排到院外,王之涣一身常服,依旧挂着他那标志性的微笑,站在队伍的最前头。
邹楠:“你做什么摆这么大的阵仗,又不是什么喜事。”
和伦守在屋里不肯出来,邹楠端着一张臭脸背对着他们。
王之涣笑容不减,“男婚女嫁,怎么不是喜事。我说过,该有的一样的不少,一辈子就这一回,总不能委屈了你我。”
邹楠不语,王之涣端着笑容悠悠道:“要是实在不愿意,今日反悔也还来得及。师父在身后看着呢,你这么冷着我,我也不好做啊,你应该不希望师父他老人家担心吧。”
各种大箱子小匣子堆了满院,外头凑热闹的人们看得瞠目咋舌,伸出手指数着,没一会儿便眼花缭乱了。
放眼看去,百姓们无一不在指指点点,邹楠知道,他们在想,她是怎么攀上王家的,各种下流的话不断传进邹楠耳中,没有最无耻,只有更无耻。
冬天人们都怠于动弹,没事便猫在炕上连门都不愿意出,即便如此,上京城中消息依然传得很快。王之涣要娶邹楠的消息不出半日便传遍大街小巷,连久居深宫的张贵妃都听了一耳朵。
王之涣是谁,上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相亲手栽培出来的接班人啊,那是宰相根苗,未来的文官之首,这样的人放着漂亮端庄的官家小姐不娶,竟然会娶一个不知姓甚名谁的无盐女?
有人问,便有人答。又过半日,邹楠曾任女官,后因办事不力,致使十数百姓丧命,又遭贬斥的事情传遍了街头巷尾,再次掀起一层风波。以王之涣这样的身份地位,加上他一表人才的外貌,不少亟待谈婚论嫁的妙龄女儿为此少不得遗憾一阵。
当然也有男人为此掀桌子砸板凳。
“病去如抽丝”的姜慎姜大人,听闻此消息时正在喝药,用他那被呛得咳嗽的痛苦表情再三确认,而后一把将碗砸个稀碎——前一阵子两人还站在同一阵营,对王家人同仇敌忾,今日便背着他要嫁给王家,这是拿他当猴子耍呢!欺负他姜家没人吗?
“如此不讲信誉的墙头草,老子是不会祝福她的!”姜慎披着外裳在房中来回踱步,越想越想不明白,脑子像一团浆糊,只得冲着丫鬟道:“备车,我要去见闫衡。”
闫衡此时正在院中发脾气呢,玉竹玉兰像受惊的小羊羔般站在院中,听着屋里头传来“噼里啪啦”的动静,还要时刻躲着不定时从屋里飞出来的各种茶具瓷器摆设。
程英进门的时候,险些被一盏飞出来的花瓶砸到,吓得她惊叫一声,连退四五步。
屋里冒出半颗脑袋,看见程英没事,又缩回去继续小心翼翼地砸东西。
邹楠和闫衡在刑部大牢里大吵一架,此事经有心之人抖落,国公府上下已闹得人尽皆知。
闫衡对邹楠什么样,程英心里清楚得很,当初费了千般功夫将人讨到手里,那是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会一言不合便断了关系呢?
吵架的缘由更是可笑,阖府上下,闫衡早已打了招呼,邹楠与王家有血仇,闫衡会竭尽所能帮邹楠报仇。邹楠怪闫衡没用,帮不上忙,要说闫衡下跪认错发誓努力,求她别走,那还有几分可信。平日里连一句重话都不会说的人,会因为这种事同邹楠吵架?
“有什么话不能说清楚,好好的她怎么就突然要嫁给旁人了呢?”程英没敢再进去,站在门外大声喊着,“有什么事不能摊开了说,非得糟践这些不能开口的玩意儿?”
没人答话,程英便道:“人家现在只是下了聘礼,不是还没成亲呢吗?你不是还有机会吗?先前那股张狂劲儿去哪儿了?啊?你还是不是我生的了?别说只是下了聘礼,即便今日拜堂,你有话也得问清楚不是?哪能稀里糊涂便把所爱之人拱手让人?”
又是一阵静默,但是屋里的人已经没有再砸东西了。程英怒道:“你哑巴了是不是?”
屋里人还是没个音信。
“好!你不肯开口是吧?阿楠和王家不是有愁吗?我自己去问阿楠!来人,备车!”话落,程英怒气冲冲地扭头便走。
“哎——夫人!”玉竹玉兰齐声跪下。
程英还没出院门,便被两个丫鬟拦住去路,“又怎么了?”
玉兰支支吾吾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斜眼往屋里头看,程英来来回回没看明白,玉竹道:“夫人,要不,您去屋里头看看?”
程英满脸不解,但还是一步一停地往屋里去,临到门口的时候小心再小心,冒头一看,登时皱了眉头。
里头已经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了,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碎渣,桌椅板凳也四仰八叉地躺着,洪疏端端正正地坐在仅剩的一小方净土上,手里拿着件青瓷摆件,动作仿佛滞住一般,正惊愕地望着她。
洪疏慌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站着,小声道:“对不住夫人,我不是故意的,都是公子要我这么干的,他让我别嚷嚷,今儿个就在这屋里头砸东西。”
程英四处望了望,理了理衣裳,“这又是搞的哪出啊?他去哪儿了?”
洪疏摇头:“属下不知。二公子临走之前交代了,您莫要找他,也莫要找邹姑娘,他二人自有计划,要您别担心,也别插手,只管佯装不知便是,还要您......”
程英一听他二人没事,心里高举了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落下,她抖了抖精神,板直了身体,问道:“还要我干什么?”
“要您......尽力配合,别拦着消息往外传,必要时可向世家夫人们吐吐苦水,什么家门不幸祸水红颜随您编撰,但不可说得太过分,也不可有维护之言,夸张些没关系,总之......在外戏要做足,莫让旁人看出马脚,诸如此类。”
“没,没了?”程英知道他们定然在计划什么大事,偏偏自己不知道,心里似小猫挠痒痒,知道不该问,但还是不甘心地问道:“我儿子还能娶到媳妇吗?”
洪疏一脸无奈,朝她眨眨眼,“当然能,夫人您就放心吧,公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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