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闸横亘在地下暗河的峭壁之间,墨绿色的玄铁与青黑色的玄武岩浇筑成一个倒梯形的庞大闸体。
两侧岩壁上凿刻盘曲交错的蟠龙浮雕,龙睛以夜明珠镶嵌,在幽蓝的水波上泛着冷光。
“这真是……天工造物……”方顾忍不住惊叹,远山一样的俊眉隆起,那双墨似的眼珠里流转着震撼。
眼前那仿佛从远古地层中生长出的巨物,即使被层层叠叠的铜锈苔藓掩盖,在历经了万万个日夜之后,只是稍微揭开一角,便能让万物生畏。
“黄泉之眼……”耳边冷凌凌的音调在震天的水涛中模糊了情绪。
方顾转头看向身边人,与汪臧外显的激动不同,岑厉只沉静地望着,好像他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仰望过巨人的肩膀。
“黄泉之眼……终于找到了……”近乎叹息的喟叹从铁皮包裹的喉咙溢出。
在看到黄泉之眼的这一刻,汪臧好像变成了一个真真实实的人。
镶在大脑里的电机芯片因为激动而烧红,胸腔中安置的电子心脏发出猛烈的震颤。
“安捷。”没有起伏的机械音如一粒石子平缓地隐没在怒涛中。
可在安捷听来,却是催人命的鬼符。
黑曜石光滑的表面与青石砖相撞,击打出有节奏的清脆响声。
安捷惊恐地盯着那张黑面具,浑浊的黄色眼珠凸起。
他颤巍巍地缩成一团,仿佛一头陷入绝境的残兽。
汪臧杵着拐杖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团成一圈的人。
“安捷,”他又唤了一声,手里的黑木杖重重戳在男人身上,“把黄泉之眼的密钥交给我。”
安捷如同软泥一样被那根黑木杖戳倒,匍匐在汪臧黑袍下的细肢恐惧地颤抖着。
“大……大人……”他悄悄抬起眼睛,含糊的呜咽从干瘪的喉咙里溢出。
“我……我不知道什么密钥……啊!啊!”凄厉的惨叫在起伏的波涛中沉浮。
裹着黑布条的手掌一把掐住安捷的喉咙,冰冷的银色眼珠逼视着那张脏污的脸。
“别耍花招。”汪臧一字一顿地说话。
宽阔的脊骨将黑袍支起,他蹲在地上俯视着安捷,如同一头展开钢翅的凶兽要将掌心里的惊雀拆吃入腹。
“密钥,在哪里?”
掐住脖子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喉管被挤压得只剩下一条缝。
安捷涨红着脸,眼珠凸起,痛苦地挣扎着。
他的手不断拉扯着那只扼住自己咽喉的利掌,可很快他就没有力气。
浊黄的眼珠浮现一片浓烈的火,那仿佛要把天地烧穿的大火,烫得他眼眶溢出热泪,也将他的心烧成了焦炭。
他终于妥协,对着那张恶鬼一样的黑面具再次点头。
汪臧不屑地冷哼一声,像丢垃圾一样甩开安捷,临了还不忘嘲讽一句:“是个聪明人。”
可惜一百八十二口人的尹挞俪族就出了他这一个聪明人。
“密钥在哪里?”汪臧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安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他的手捂在喉咙上,指腹枯皱的皮肉被大动脉挑起,跟着心脏一起发出呜鸣。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瑟缩的目光穿过众人落到那涛天怒江中。
从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阻断了水流的闸门。
闸门由三块可升降的玄铁板组成,板面上遍布崎岖蜿蜒的繁杂符文。
玄铁板的缝隙被青铜锁链缠了十圈,在长年累月的激水冲击下,链身上原本密密麻麻的齿轮纹路几乎被磨平。
在闸门上方有一座六角形的控水楼,锈蚀的铜铃挂在飞檐翘角上一夜一夜的哀响。
楼内数百根黄铜管道纵横交错,像蛛网般连接着闸体底部的机械枢纽。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控水楼中央的青铜转盘。
转盘上精细地刻划出二十八个分支,弯弯曲曲的蝌蚪线条在每一块区域上连成不同的符号。
岑厉也认不出其中深意,但他知道,这个青铜转盘便是控制整个黄泉之眼的机关了。
看着那精密的青铜转盘,汪臧钢珠一样的银色眼珠透出亮光,铁铸的喉管吐出满溢贪婪的呓语。
“黄泉之眼……是我们的了……”
澎湃的激水卷着大浪扑到青铜转盘上,那双发热的银色眼睛被白浪浇退了几丝热度。
汪臧突然发现,横在他和控水楼之间的是一线天堑。
眼珠往下转,分了千块的菱状屏里射|出激光,从翻腾的白浪中刺入。
一双幽绿咬住了汪臧的视线。
拨开层层叠叠的白浪,覆着厚铜的鳞片如苔藓一样扎在水底,巨大的身体盘曲着卧在惊涛下,它的尾巴一甩,便抽起巨浪。
汪臧全身关节发麻,仿佛有电流从身体窜过,他默默后退一步,转头看向安捷:“你去将黄泉之眼的密钥拿过来。”
浊黄的眼睛闪了闪,安捷突然瞥了眼水里,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神经不自觉地抽动,在那张脏污的脸上拉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汪臧从地上爬起来,突然生出的胆色让他将指尖指向了岑厉:“他和我一起去。”
方顾:“不行!”
汪臧:“不行。”
两道音重合。
方顾抬眸瞥了眼那张黑面具,肩一跨,将岑厉挡在后面。
射线一般的目光几乎要把安捷的脸皮烧光,汪臧冷冰冰的机械音里透着凶狠:“为什么是他?”
听到这话,安捷怪笑一声,被浓烟撩过的喉咙拉出他干瘪的声音:“他是被龙王选中的人,只有他才能开启黄泉之眼。”
“你不信?”安捷脸颊的肌肉抖了抖,他从袖口掏出青铜铃,定定看向岑厉,
“鱼佩是通往天国的钥匙,只有被龙王选中的人才能摇响青铜铃。”
说罢,手腕一甩,清脆的铃音在激水震涛里回荡。
安捷紧盯着岑厉,青铜铃被他抛到天上:“你试试。”
岑厉肩膀刚动,就被方顾的胳膊肘挡了回去。
青铜铃落入一只大手上,方顾不信邪地晃了晃。
“你不是龙王选中的人。”喑哑的声音沉沉传来。
方顾掀开眼皮,只捉住了半只浊黄的眼珠。岑厉轻轻捏了捏方顾紧绷的肌肉,两瓣唇无声开合,右手将拦在他胸口的胳膊推开。
方顾紧抿着唇,直到那青铜铃在岑厉手上响起后他紧绷的肩背才稍稍舒展开。
汪臧的脸色却很难看了,虽然他戴着面具谁也看不见,但在铃响的瞬间漂浮在空气里的水雾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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