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骨、
“呜……呜呜呜……”
少女原本压抑着的，小小的啜泣声，逐渐变大，又慢慢化为止不住的哽咽。
虞羡鱼抬头，看到少年半垂下了眼睑。
垂下的几缕发丝，拂过那张白玉似的脸庞，清冲慈和，温柔爱怜。
线条冷漠的眼睛里，原来一直都是有她的存在的，小小的一个她就刻印在那双黑色的瞳仁之中。
虞羡鱼一点点止住哭声。
她双手在脸上胡乱抹着擦去眼泪，一边抹一边小声说：
“我不伤心了！”
她蹲下去，伸出细细的指尖，小心翼翼，握了一下地上的小爪子。
“咪咪，不要忘了我的样子。我叫虞羡鱼，家住杏林洲，是虞家庄的三小姐，有温柔的母亲，贤良的父亲。还有……”
她抬头看了少年一眼。
“还有一个很好，很好的二哥。”
“如果你变成人了，记得来找我，我有许多兄弟姐妹，都可以陪你玩。”
“我们一起吃好吃的。”
“一起放纸鸢，”
“一起读书。”
“还可以一起……推牌九呀。”
她们几个姐妹攒局，遇到三缺一找不着人的时候，别提多郁闷了。
“呵。”
突然，一道好听的笑声自头顶落下。
虞羡鱼眨巴着眼睛抬头，看到二哥手撑额头，长长眼睫低垂着投下弧形的蝶翼似的阴影，色泽浅淡的唇，轻扯出一道弧度。
黑眸里，碎光漾动。
虞羡鱼一下便呆住了。
只愣怔望着少年嘴角那一丝若有似无、转瞬即逝的笑意。
虞寒仪目光安静地瞧着妹妹，薄唇轻启，“好姑娘。且告诉二哥。”
“素日里跟你一起推牌九的，”
二哥的声音像春风拂过，透出几分不同寻常的低沉、轻柔：
“都有哪些人？”
虞羡鱼还在发呆。
怪不得话本说，烽火戏诸侯呢。
平日里爱答不理，冷漠如冰的美人忽然朝你展颜一笑，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她被二哥这个笑迷得三迷五道，倒豆子似的就把平日里一起胡吃海喝、赌钱吹牛的几个姐妹，全都供了出去。
完全忘了二哥兼任不窥园的学监一事。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二哥眼里凉凉的没有笑意。
少年眼仁极大，也极黑，这般自上而下睥睨着瞧人，唇角似笑非笑地轻勾着，寒意十足。
猛然间一条戒律像是一道烁烁的惊雷，劈进虞羡鱼的脑袋中——
不窥园禁赌！
后知后觉犯戒了的虞羡鱼，被二哥的目光看得瘆得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二哥。”
“我知错了。”
“二哥要罚，就罚我一个。”
她好像被霜打了的小白菜，耷拉着脑袋，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她们都是无辜的。”
虞寒仪声音很轻，听不出什么情绪：“看不出，妹妹倒是个重情义的小侠女。”
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她。
虞羡鱼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二哥网开一面。
她眼角皮肤紧绷，感觉刚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
“求求你了，二哥。”
耳边倏地响起一声叹息。
“好。”
咦咦咦这是答应了？
虞羡鱼还没从刚刚紧张、害怕的情绪中缓过来。
又听到虞寒仪清冷的声音：
“要我不罚你们也可以。你今日同谁出的门，都去做了什么。”
“一五一十地说与我听。“
少年脊背挺直，雪塑冰雕端坐在她面前。
修长的手放膝上，目光毫不晃动落在妹妹脸上，一双点漆黑眸，如那镜面池水般平静，缺乏常人该有的感情。
啊。
虞羡鱼想了想表哥的所作所为，这般是不是有些向二哥告状的嫌疑？
她勾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指。
少女十根细细白白的手指头，像是编花绳似的绞在一起，泄露出内心的纠结和为难。
只要低着头就不会被二哥的脸所迷惑，能在心里好好地组织语言。
虞羡鱼年纪小，她的世界很简单。
她的心中有一杆秤，左右天平上各放了姐妹们，和表哥。
慢慢的，天平就往女孩子们那里倾斜了。
“我、我说了。”
“二哥也千万不要讨厌我。”
“我跟表哥真的只是不小心看到你跟……”
“你跟苏姐姐在一起。”
“绝对没有跟着你们的意思。”
虞羡鱼把今天发生的事都细细说了一遍，包括表哥在酒楼点了哪几样菜，她对哪几样菜多动了几筷子这样的芝麻小事。
她记性好，这些细节都记得很清楚。
于是就都复述出来了，可是说完又懊悔地觉得，自己讲话实在是太累赘了，这些无关紧要的都是废话，谁爱听啊。
虞寒仪却没有丁点不耐烦的样子
少年始终端坐，脊骨挺直如竹，脸上一双不笑也似含情的黑色眼眸，一眨不眨。
他的目光融融落在妹妹脸上。
见她闭嘴不说了还唇齿轻启，很是温和地让她继续：
“说下去。”
虞羡鱼本有些紧绷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像是落在柔软的云朵上，什么小情绪都没了。
二哥脾气真是特别好。
她就没见过比他更包容、更有耐心的人了。
虞羡鱼深吸一口气，
这次说话就知道挑重点说了。
少女嗓音轻灵，悦耳，如一只雀鸟啁啾，交织着外头落珠似的雨声，无端使人心中安静：
“表哥气我瞒着你跟苏姐姐来往的事，但是他误会了你们，也误会我了。”
“然后他就走了。”
“后来下了雨，我跟咪咪一起躲雨。”
“再之后二哥就来了。”
说罢虞羡鱼还不忘长叹一口气，瘪了下嘴：“我真的不知道二哥你跟苏姐姐在一起嘛。”
她要早知道才不会跟表哥来古桥呢。
现在想起来虞羡鱼还是有点委屈和生气的。
并且进行了一下深刻的复盘，觉得自己被表哥指责的时候应该先发脾气的，或者直接甩脸子就走。
嗯嗯。
她暗自打定主意，再有下次她肯定这样办。
才不会给表哥欺负她的机会呢！
“不知道我去做什么，”
少年叹了口气，浓密的长睫低垂，目光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掌心，像是自言自语地轻声说：
“是不知道还是不放在心上？“
虞羡鱼抬头，恰好迎上了少年垂下来的目光。
他眸色微动，与她四目相对，薄唇里吐出的声音低低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他唇线抿了一下，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脸上被雨水润过的缘故显得有些冰凉。
虞羡鱼听到他轻声问：
“你喜欢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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