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寒雨敲打着伦敦的街巷，却在格洛斯特街的砖墙上撞得粉碎——从“时光甜点屋”厨房窗户里漫出的暖光与香气，仿佛为整条街道撑开了一把无形的伞。
阿尔菲站在工坊中央，鼻梁上架着一副新换的银边眼镜。他面前的工作台上摊开着一张复杂的设计图，丹尼尔正用粗糙的手指指着图纸上的一个细节，用夹杂着波兰语的英语急切地解释着。
“这里……加一根横梁。”丹尼尔用炭笔在图纸空白处画了个简图，“重量……分散。”
雅各布从烤箱那边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阿尔菲先生，低温区的温度比昨天稳定多了！”
玛丽端着刚装饰好的糖霜饼干走过来，小声补充：“而且今天发酵的时间比往常缩短了十分钟。”
阿尔菲的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记录下这些细微的改进。他的目光扫过工坊——雅各布负责照看新一批“遗产红”面包的烘烤，玛丽正在准备给社区读书会的茶点，丹尼尔则忙着调整通风口的角度。不过半年光景，这三个曾经连面粉都分不清的学徒，已经能在工坊里独当一面。
就在这时，店门上的铃铛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声。西奥多刚从切尔西分店回来，肩上还落着细密的雨珠。
“好消息。”他脱下外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赖德先生的奶酪在我们的司康饼里大受欢迎，他刚刚托人捎信来，说想扩大供应。”
汤姆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多丽丝太太的秋季石楠花蜜也到货了，这批颜色特别深，正好适合做圣诞姜饼。”
这个由小生产者组成的联盟，正在以超出所有人预料的速度生长。就像格洛斯特街砖缝里钻出的藤蔓，看似柔弱，却有着惊人的生命力。
然而在这片欣欣向荣之中，西奥多敏锐地察觉到阿尔菲近来常常心不在焉。有时他会突然停下手中的工作，望着书房的方向出神；有时在记账时，笔尖会无意识地在纸页边缘画下复杂的几何图形。
“是在担心联盟的事吗？”西奥多在某天打烊后问道。
阿尔菲推了推眼镜，难得地流露出些许犹豫：“下周五是学院的结业典礼。霍普金斯教授来信说，希望我能参加。”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家。艾琳立刻开始盘算该给阿尔菲准备什么样的礼服，莉莉吵着要为他画一幅毕业肖像，连汤姆都表示要特制一个“学士帽蛋糕”。
但在这片喜悦之下，潜藏着一个无人说破的担忧——毕业后，阿尔菲会选择什么样的道路？是留在格洛斯特街，还是像史密斯先生曾经预言的那样，进入更广阔的天地？
结业典礼前夜，雨下得更大了。阿尔菲独自在书房整理这些年的笔记和课本。窗外的雨声淅沥，与书房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交织成奇妙的二重奏。
他的手拂过书架上那排烫金封面的经济学著作，最后停留在史密斯先生留下的那套制图工具上。黄铜圆规在灯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都准备好了？”亚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很少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书房。
阿尔菲转过身，看见父亲站在门廊的阴影里，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差不多都整理好了。”阿尔菲答道。
亚瑟走进书房，目光扫过书桌上整齐叠放的笔记和课本。“这些书，你读完了有什么感想？”
这个问题出乎阿尔菲的意料。他思考片刻，谨慎地回答：“它们让我明白了经济运行的基本规律。比如供需关系，比如效率优化……”
“但没告诉你该如何选择人生的道路，对吗？”亚瑟轻轻打断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街景，“我年轻时也曾经以为，掌握了足够多的知识，就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后来才发现，人生最重要的决定，往往不是用公式计算出来的。”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阿尔菲脸上：“你哥哥当年决定开这家店时，我反对过。我认为这不是一个‘最优选择’。但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事业，不在于它是否符合世俗的成功标准，而在于它能否让你在深夜醒来时，内心平静。”
这番话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阿尔菲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史密斯先生留下的制图工具。
第二天清晨，雨奇迹般地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将格洛斯特街的湿漉漉的砖墙染成金黄。全家人早早起床，为阿尔菲的结业典礼做准备。
当阿尔菲穿着崭新的西装走下楼梯时，莉莉忍不住惊呼：“阿尔菲，你看起来简直像个真正的教授了！”
艾琳细心地为他整理领结，眼中闪着泪光。汤姆端出一个装饰着糖霜学士帽的蛋糕，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出发时，工坊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玛丽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色苍白：“不好了！新一批给市政厅宴会准备的点心……发酵出了问题！”
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在脸上。今天是阿尔菲结业典礼的日子，也是市政厅秋季宴会点心的交付日。这两件重要的事情，偏偏撞在了一起。
西奥多立刻看向阿尔菲：“你去参加典礼，这里交给我们。”
汤姆已经系上了围裙：“对，我们能处理。”
但阿尔菲站在原地，目光在家人焦急的脸庞和门外等待的马车间游移。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父亲昨夜那番话的深意。
“等我一下。”他说完，转身快步上楼。
几分钟后，阿尔菲穿着日常的工作服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手中拿着他的笔记本和制图工具。
“阿尔菲，你的典礼……”艾琳担忧地说。
“知识已经在我的脑子里了，典礼只是个形式。”阿尔菲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但这里的麻烦，需要立刻解决。”
他径直走向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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