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鉴眉梢一动,当真乖乖起身走到了她面前,下一瞬领口忽然被人一把拽住,身子俯下稍许,脸颊骤然贴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有点凉,还有点颤抖,不过蜻蜓点水的一触,很快分开。
闻鉴不可遏制地微微睁大了眼。
时间在此刻仿佛被冻结,茶楼内一片死寂,就连外头的雨声都一并消失。
所有黑鸟卫脸上皆是一片怔然,麻雀尤其。
不知道青雀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反正他现在什么也不敢想。
月慈也觉得自己胆大妄为了些,只在面上故作镇定,心里却一遍遍地打鼓。
缓神过后,她扭头又重新将庄泽宣望着,故作冷漠道:“看清楚了?这里才是我选择,让你滚是为了你好,不要再生出带我走的妄念。”
月慈故作漠然。她看不到自己脸上泛起的云霞,庄泽宣却看见了,因此更加觉得真实可信。
她还是那个心思单纯的阿慈吗?闻鉴明明连男人都算不上!就因为所谓的权势地位,她就对他投怀送抱?
庄泽宣心中有如山石崩塌,接受不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恨不得这剑直接抹了他的脖子!
一时气愤难当,道:“好!好!我知道了。”
闻鉴思绪渐渐回笼,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将方才的错愕遮掩下去,恢复了以往的漫不经心,冲那持剑的黑鸟卫抬了抬手。
长剑撤去,闻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却径直揽过了月慈的腰。
他眼中升起一片狡黠,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点子,这种感觉比直接杀了庄泽宣,或是折磨他还要畅快。
“看在咱家这宝贝心肝的份上,送庄公子回去。切记,好好护送,不得出任何闪失。”
月慈:“?”
他刚刚叫她什么?
月慈不知道闻鉴又在玩什么把戏,这话乍一听还以为是要在半路动手,一时挣动了两下,箍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却更紧了些。
庄泽宣见这两人私下里的小举动,以为他们是在光明正大的调情,气得眼底猩红一片,温润不复,只剩下满脸的厌恶。
“假惺惺,不用你送!”
闻鉴粲然一笑:“这可由不得你。”
庄泽宣气得胸腔剧烈伏动,在两名黑鸟卫的看守下拂袖离去了。
月慈瞬间将闻鉴推开,一脸警惕地瞪着他:“你想做什么?”
闻鉴露出一点无辜,摊了摊手:“我不会杀他的。”
月慈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却像是藏了点坏。
果然,闻鉴又道:“虽然不会杀他,但难保我那些手下护送不当,途中出个什么差错让庄公子缺胳膊少腿,可就不好了。”
月慈:“所以?”
闻鉴道:“所以不妨你把先前对我做的,可以再做一遍。”
月慈一时脸色,知道他是故意的,转身骂道:“滚蛋。”
茶楼大堂,堂倌和掌柜的都站在柜台后,望着眼前一众的黑鸟卫,缩着脑袋不敢吱声。
楼上急急下来个人,堂倌稍稍抬眼看去,见是先前那被雨淋湿的狼狈姑娘,此刻面色涨红,脚下走得飞快,不像是逃命,倒像是有点羞赧又气愤的样子。
她后面还跟着一人,一身雪袍的男人脚步沉稳,不紧不慢地跟着。
堂倌一见那人,顿时又吓得低头,只是好奇心占于上风,让他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去,这一看倒是让他看见了不得了的一幕。
女子走到门前被眼前的雨阻挡了脚步,一旁的黑鸟卫正要为其撑伞,掌印却先一步接过了那柄竹伞,随后遮着她来到马车的脚凳前。
紧接着,掌印伸出一只手,堪堪搀着那名女子上了马车。
堂倌:“……”
那个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魔头为其撑伞搀扶!?
直到黑鸟卫跟随马车一起退去,他才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嗷”的大叫一声,惊觉刚刚看到的一幕竟不是在做梦!
——
一进车内,月慈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呛的直冲天灵盖。她才坐下,车帘又被掀开,风灌进的同时,露出车帘后一张白玉无瑕的脸。
月慈看到那张脸便想起在茶楼内自己的所作所为,登时心里生出了点奇异的感觉,别扭地看向其它地方。
这一看,余光扫到角落里的几滴血迹,神色倏地一沉。
街上出现躁动时,她便听到了关于闻鉴将要抓捕李尚的事,这地上的血想必不是他的,而是李尚的。
那么,他今夜离开宫中的团圆宫宴便不是为了她。
可笑,月慈竟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是为了她才出宫来的。
但很快她便觉得自己荒唐,就算是为了她,又当如何。
月慈有些烦躁,掩了鼻子,一手将那熏香直接丢出了窗外。
“下次别用这种难闻的东西。”
闻鉴也不伸手阻拦,就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但很快,月慈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身上,那眼神像是要把他也从窗外丢出去。
她的手动了。
闻鉴眼睛紧盯着。
却见月慈只是将手探进袖口里,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道:“用这个。”
她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香囊,用以湖蓝的丝线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鸟。
闻鉴喉头一滚,小心翼翼地双手将之接过,却是问道:“为什么是蓝色的鸟?”
月慈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只觉得那立在飞鸟阁上的纯金打造的鸟虽然华丽堂皇,却太过沉重,倒不像是起飞,反而是坠落。
然而她没对闻鉴说这么多,只道:“蓝色好看。”
看起来轻盈。
闻鉴望着失而复得的香囊,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它太过沉重,以至于自己双手捧着,都觉得吃力。
很快,马车停在了飞鸟阁前。
闻鉴让月慈先去换身衣裳,随后领她去见一个人。
月慈当然知道他要带自己见谁,只是她没想到闻鉴连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属下都能下得去手。
飞鸟阁中有地牢,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霉味。
两侧石墙点燃火把,青雀被人拖上来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鞭子抽了满身血痕,但尚且留了他一命,应该是在等月慈亲自处置。
还有其他几个黑鸟卫,也被打得不轻,如果月慈没猜错,应该就是那些对她挥刀的人。
闻鉴往月慈手里塞了一把窄刀,慢悠悠道:“他们就交给你处置了。”
他一副无所谓的淡然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在处理鱼虾。
月慈便又有些看不懂他。
青雀说闻鉴救过他的命,可如今他的救命恩人却将他打成了这副模样,还有其他的黑鸟卫,忠心耿耿却换来一顿鞭子。
青雀跪在两人面前,低垂着脑袋,月慈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提着窄刀走近,站在青雀面前,旁边的麻雀捏了把冷汗,紧张地盯着她。
月慈这人向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按理说青雀差点派人杀了她,她就算朝他挥刀也是理所应当。
青雀闭上眼,面容平静地等待死亡来临。
只听得“当啷”一声,他猛地睁开眼,先是看见面前掉在地上的窄刀,然后是云白鹤纹裙的一角,继而向上看去,他对上了自己最厌恶的一张面容,那双眼睛却从容漠然地将他望着。
他脸上一时浮现出不解,就连闻鉴也愣了一瞬,但很快便恢复了常色。
麻雀小心翼翼地松了一口气。
月慈丢了刀,道:“处置什么,青雀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闻鉴还没开口,青雀先激动地喊了起来:“别装了!你早该猜到追杀的人是我派出去的!没错!我就是为了杀你!你就是个祸害!”
闻鉴听得皱眉,正准备一脚踹上去。
又听得月慈开口道:“追杀?可我今夜并未遇到什么追杀的人啊?”
一时间,几人都是一脸怔然,扭头望着她。
月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这件事就此作罢,今夜我没见过什么杀手,也不想杀人。”
她打了个哈欠,看向麻雀:“走,送我回去。”
麻雀原地愣了愣,才拿了把伞跟上她。
路上,见她神情平静,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要说谎?今夜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怕是已经死了。”
月慈脚步没停,淡淡道:“跟你家大人学的。”
麻雀更是不解,他心里还有许多想说的话,但最终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其实……”
便住了口,不知该如何往下说,只憋出一句,“其实你也是个好人。”
月慈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发出短促的一声轻嗤,但她神色未变,只定定瞧着前方,廊下的灯仿佛照不进她眼底。
语气变沉了些,道:“我可不算个好人。”
——
月慈离开后,闻鉴那一脚终是踹了出去。青雀摔在地上,在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
“疼吗?”他神色比起方才更加冷凝,见青雀倔强摇头,又生出几分肃杀之气。
“可你该疼的。我说过不准对她出手,你表面应和,却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来,青雀,我是否可以将此视为背叛。”
青雀紧咬着下唇,又强忍着疼跪在了闻鉴面前。
成为黑鸟卫的第一言律,便是忠心侍主,不得背叛,否则当受万劫不复的刑罚。
大人只是抽了他几十鞭,已经是万分开恩了。
可……
“大人,青雀不明白,您为何要不顾性命的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难道大人您忘了我们的,计划吗?”他两手紧握成拳,伤口崩裂渗出更多血水,却浑然未觉,只是觉得如果不解了心中疑惑,哪怕是死都不能心安!
听到最后二字,闻鉴眼帘一下子垂了下去:“不。”
地牢内光线昏暗,他眼中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在提醒他“计划”,哪怕那是一道万丈悬崖,他也唯有跳下去。
青雀见他沉默,胸腔剧烈鼓动着,迟疑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中疑惑:“那……大人您莫不是真的对她动了心思?”
闻鉴眼睫轻动,这次却是迟疑了。
他并未直面回答,只固执的将沸腾的情绪压将下去,唇线绷直道:“对我来说,她是最好不过的白绫。”
那最后二字极低,低到连他自己似乎都听不见。
——白绫。
青雀猛地一惊,脸上本就血痕交错,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出几分狰狞。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满脸惊愕,可一回想起大人一路走来的种种,又觉得,本该如此。
从大人被推上那个位置开始,结局便已注定,要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他只想让他活,却忘记了在悬崖上站久了会渐渐麻木,会被刚烈的风吹得摇摇欲坠。
灵魂若是死了,□□活着还有何用。
这一刻,盘踞在青雀心底的乌云骤然消散。
既然月慈对他既往不咎,闻鉴也未对他下杀手,只又警告几句,便让他退下了。
然而当青雀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住处时,还未等开门,便已察觉到屋内有人。推门而入的手只是一顿,他当即眸光一凛,随即将门推开。
月慈端端正正地坐在暗处,讳莫如深。
“原来是想在大人面前装的柔弱善良,”青雀将门合上,冷嗤道,“早知道你虚伪,要杀就杀。”
他站在原地,没有想反抗的意思。
月慈身形未动,依旧坐在椅子上,只抬手将旁边的灯点了,火光跳跃着,微弱的光在她脸上打下一片晦暗的侧影。
然后她端着烛灯走近青雀:“没什么好装的,我说了不杀你,便不会杀你。”
话音刚落,她抬手扇了一掌落在青雀脸上。
这一掌用了极大的力气,以至于青雀脑袋歪向一边,虚弱的身体正要往边上倒去,却被月慈又抬手拽了回来。
月慈一手提着青雀的衣领,一手将烛火靠近他的头,只差一毫就能燎烧到他的头发。
沉声道:“其实你根本无需调查,因为你肯定知道真相,拖延时间不过是为了趁闻鉴不在的时候取我性命,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烛火的照耀下,青雀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似乎没想到月慈能看穿他的心思。
但他还是紧咬牙关,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那又如何,你既想杀了大人,我就要杀了你!”
又是一掌掴在了他脸上,月慈漠然道:“笑话,你自以为的忠诚不过只是变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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