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贤的哀嚎声被拖拽着远去,殿内重归死寂。
那股甜腥气味尚未散尽,与浓重的龙涎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皇帝的命令言犹在耳,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入在场所有人的骨髓。
皇后黎音袅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已然失语。
陈清河的狂笑也止住了,他像一滩烂泥,趴在地上,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绝望和背叛,已经将这个权倾一时的国舅爷彻底摧毁。
就在这凝滞如死水的寂静中,一个身影动了。
黎音袅。
她竟是挣扎着,从地上撑起了身体。凤冠歪斜,珠翠散落,华美的宫装上沾满了灰尘,可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她一步一步,走到丹陛之下,然后,决然地,双膝跪地。
叩首
清脆的撞击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她没有哭,声音却带着一种泣血般的沙哑。
“陛下。”
皇帝的视线,终于从空无一人的殿门口,缓缓移到了她的身上。那双眼睛里,是风暴过后的荒芜,看不出任何情绪。
“陛下,太子年幼易惑是真,然国舅蓄谋十载亦是真。”黎音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太子之罪,罪在愚蠢懦弱。国舅之罪,罪在祸国殃民!”
她的话,让刚刚被绝望淹没的陈清河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
黎音袅却看也未看他一眼,继续说道:“陛下可还记得,三月前,您派去彻查南疆蛊毒之事的钦差大臣,为何会全家暴毙,府邸付之一炬?又可还记得,半年前,禁军换防,为何负责京畿布防图的兵部侍郎,会‘失足’落水而亡?”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敲在皇帝的心上。
“毒蛊门死士已渗透禁军,兵符模子能铸百万甲胄——此刻不严惩,何以告慰北疆战死的将士?”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猛地从袖中取出一卷用金蚕丝捆绑的密信,高高举过头顶。
“陛下!臣女还有一物!”
内侍连忙上前,将那卷密信呈上。
皇帝没有立刻去接,他的视线落在那金色的丝线上,瞳孔微微收缩。他认得,那是唯有国书级别的密函,才会使用的封缄。
他伸出手,解开丝线,展开了那封信。
信纸并非寻常纸张,质地奇特,薄如蝉翼。而当信纸在烛火的映照下展开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原本空无一字的信纸上,竟缓缓浮现出暗红色的字迹,像是用血写成,在摇曳的火光下,透出幽幽的磷光。
信的内容不长,但每一个字,都足以让江山倾覆。
信的末尾,盖着一个狰狞的狼头印鉴。
“此乃陈清河私通敌国的密函。”黎音袅的声音冰冷如刀,“此函若流出国境,大楚江山危矣。”
许鹤鸣死死地盯着密函上那个属于突厥王庭的印鉴,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恐怖的、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以龙椅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座大殿。
喀嚓——
一声脆响。
皇帝扶在御座扶手上的一只手,指节根根泛白,竟生生将那扶手上雕刻的整块和田玉龙,捏得粉碎。玉石的碎屑,从他的指缝间滑落,无声地掉在金砖上。
“好……好一个陈清海外戚。”皇帝笑了,那笑声比哭声更令人胆寒,“朕的国舅,朕的好国舅!”
地上的陈清河,在看到那封信时,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他知道,一切都完了。太子可以推诿,毒蛊可以栽赃,但这封亲笔信,这个突厥王印,是他无论如何也抵赖不掉的死证。
他突然发出一阵嗬嗬的怪笑,撑起上半身,死死地盯着黎音袅:“是你……原来是你!黎音袅!你好深的心机!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算计我的?”
黎音袅冷漠地回视他:“从你将手伸向北疆军饷的那一刻起。”
“为了给你的父兄报仇?”陈清河笑得更加疯狂,“不!不对!你是为了你的儿子!你想让你的儿子上位!你这个毒妇!”
黎音袅没有理会他的咆哮,只是对着皇帝,再次叩首:“陛下,陈氏一族,勾结外敌,贩卖军情,证据确凿,罪不容诛。恳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皇帝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那封信,缓缓地,一寸一寸地,重新卷好。
他看向殿下的江令舟:“江令舟。”
江令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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