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手机孜孜不倦地震了半个小时。
微微隆起的被子里才伸出一截手臂，细长的指节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几下，握住手机缩了回去，吵闹的滴滴声戛然而止。
然而没过了多久，铃声再次响起。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五分钟后，被子里的人才缓缓有了动静。
莫宁知从被窝里拱了出来，露出一头睡得炸毛的黑色短发，昏暗的光线照出他的脸。肤色很白，五官明艳，眉心恹恹地皱起，睫毛的弧度长得能够溺死人。
莫宁知睡相不太好，柔软的睡衣蹭开了一片领口，露出满是睡痕的锁骨，他没在意，打着哈欠，眯着眼睛，把手机拿到面前。
离职后他迅速退出了所有工作群，跟半熟的同事切割得很彻底，常用的群聊也设置了免打扰，熟悉的朋友更不会在他没睡醒时疯狂造作……没道理还会听见这么密集的新消息通知啊。
莫宁知在短短的三秒钟里把所有的可能想了一遍，没想出头绪，反而差点被面部解锁的强光把眼球灼瞎，他烦躁地闭上眼睛，转而用指纹解锁。
在逐渐减弱的光线里睁开眼，莫宁知终于发现某个企鹅群的新消息已经刷到了99+。
群名简单直白：秦为晋不退圈不改群名。
莫宁知之前是一家二流自媒体公司的摄影师，负责跑娱乐板块，主要工作内容是拍摄娱乐活动、做明星采访、拍摄短视频素材等等，粉饰的话叫娱记，俗称也叫狗仔，算是个在各行各业中赫赫有名又臭名昭著的职业。
因为工作需要，莫宁知私底下加过不少群，有真爱的、私生的、CP的、女友的，当然也有黑粉群。
而现在正在疯狂吐黑泥的这个，就是沉寂了两个月后忽然诈尸的异粉阵营。
因为之前成员活跃度一直很低，两个月来未见只言片语，所以莫宁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忘记了这个群聊。
……这是发生了什么？让一个沉寂了这么久的黑群忽然爆炸？
【秦氏塌房计时器】：早就说他私底下人品超级差，耍大牌，还对工作人员呼来喝去，可就是没人信，现在知道了吧，他人就是超烂的！
【秦朝出土蜡像】：我滴妈呀，秦为晋真的好凶，那小助理刚大学毕业吧，刚上班就被他破口大骂，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我服了他怎么还不退圈】：刚慕名去看了原视频，我只能说一句qwj真是飘了，私底下脾气这么差，一点小事就大发雷霆，这还拿奖？评委席是集体得了瞎病吗？
【小不忍则卖大萌】：大家快去微博吃瓜，视频后半段被爆出来了，更劲爆，qwj好像还动手了！
【秦氏塌房计时器】：我勒个豆？我去看看。
【骂我功德-100】：咋了咋了，发生啥了这是，刚下课的我人都懵了。
莫宁知也很懵，他没睡饱，又被嘈杂的提示音强制开机，整个人都还处于精神萎靡的状态，脑子根本转不起来，何况群里都是些非常主观的言论，还抱有很深刻的抵触色彩，能看清事件全貌就真的见鬼了。
他正想打开微博，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离职了，再新鲜炸裂的瓜落在他手里也没什么用。
正要关闭群聊，ID为qwj今天退圈了吗？的群成员却忽然发来一则视频，莫宁知下意识点开。
画面晃动又嘈杂，画质也不很好，像是某个摄影师在距离遥远的地方，用材质一般的摄影机远程捕捉的画面，没有声音，只能看到身材挺拔的秦为晋怒意冲冲走来，对自己的小助理大发雷霆，高糊的画质也遮不住他脸上的怒容。
在黑粉群体中，人品瓜往往是他们最喜闻乐见的内容之一，因为明星的人品问题是一个很好的攻击点，有很强的话题性和争议性，容易引发大众的关注和讨论，一旦公关处理不当就会使明星本人陷入舆论的泥淖。
难怪群里热闹成这样，跟过年了似的。
而且秦为晋最近风头太盛，两个月前刚刚凭借电影《山河故人》一举斩获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角三个重头奖项，在圈子里炙手可热，据说新剧也已经进入宣发阶段，这个时候爆雷对他的冲击可想而知。
……
莫宁知当过几个月娱记，对秦为晋这样的大热门也算有些了解。
秦为晋八岁出道，星途始于缩在片场角落写作业时导演的惊鸿一瞥，那双被汗水浸得亮晶晶的眼珠让人惊艳，导演顺手捞他演了女暴君年少时的白月光。
事实证明，导演的眼光没错，秦为晋极具可塑性，上妆后眸光清透，眼尾沾了半抹胭脂红，像是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他剧中温柔谦和的形象在当年的古风仙侠剧《龙吟殿》中一炮而红，自此奔波于各大剧组。
除了十六岁时忽然不明原因地隐退四年，秦为晋的星途可谓是一片坦荡。
像他这样的人，似乎天生是为了镜头而生的，即使在隐退四年后再次回归荧幕，也能依靠一部电视剧《琴妖》再次引起轰动，并撕碎了所有人对他此前一贯“古风美少年”的想象。
他根本不是什么温润公子，在剧中，暗红唐装敞着三粒盘扣，锁骨还沾着昨夜拨弦索命的血渍，眉目阴鸷嗜血，活脱脱从旧画卷里踏出来的邪气艳鬼。
自此之后，秦为晋火遍大江南北，几乎年年都有大爆作品，引爆全网的《山河故人》上线之后，知名度更是达到巅峰，各大活动现场总是能看到他的身影，手里握着多家高奢品牌的代言，风头一时无两。
莫宁知从来都知道，明星的一举一动都被聚焦在摄像头之下，尤其是在风头火势之时，黑料往往也随之而来。
这则视频的真相是什么不得而知，但从画面内容来看，秦为晋是没什么托词可推脱的了，大发雷霆是事实，责骂小助理也是事实。
莫宁知在黑粉群里不过待了半年，就已经见识过秦为晋无数黑料，什么打骂助理、侮辱粉丝、给对家买黑、职场压榨甚至私生活不检点等等，不胜枚举，种种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娱乐圈明星活在聚光灯下，言行举止都会被无限放大、深究，但黑料多成这样的，要么是体质招黑，要么，就是确有其事。
从以往爆雷的频率看，莫宁知更相信是后者。
此刻的微博上，#秦为晋职场霸凌#和#秦为晋斯文人设崩塌#两个词条已经登顶，还都是爆搜。
企鹅群里，黑粉们还在声声讨伐。
【我敢说霸凌助理肯定不是第一次了，说不定私下里干的坏事更多。】
【哈哈哈哈哈qwj退圈倒计时，大快人心！】
【大家赶紧去各大平台曝光他，能发的地方都发，让他的黑料铺满网络，一起抵制他的所有作品，别让他再出来祸害观众了！】
【群主和管理呢，赶紧出来组织一下呀@古德莫宁】
【@古德莫宁】
直到群情激奋的群成员们开始@，熟悉的ID被大家不约而同的提起。莫宁知才想起来，他为了挖料，已经在各大粉群里混到了管理甚至群主的位置。
不过他现在从原公司离职，再新鲜炸裂的瓜，对他也没什么用了。
莫宁知丢开手机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拉开窗帘，远处绿柳垂落，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莫宁知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当初选择住在这里，就是因为环境好，又安静，很适合他这样独居喜欢清净的人，但自从半年前跟家里吵了一架，他的银行卡被停，摄影工作室也关了门，这里昂贵的房租就成为了他短时间无法卸下的负担。
莫宁知顶着炸毛的脑袋飘进浴室洗了个澡，出来时手机正在床上震动，是个陌生号码。
莫宁知犹豫了几秒，皱着眉接起。
“莫宁知先生吗？”对面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我是许明窕工作室的HR，你的简历我们看过了，对你的工作能力也很欣赏，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来工作室面谈？”
莫宁知有些意外地挑眉，他前几天随手投递了一份简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回音。
许明窕是现在家喻户晓的实力派视后，几乎每部电视剧都大爆，这些年重量级奖项拿了不少，是娱乐圈里一座金光闪闪的招牌。
莫宁知连忙道：“当然有。”
“太好了，我们工作室急需摄影师，请下午两点带上您最满意的作品到工作室面谈，地址我稍后发您邮箱。”
“好。”
……
莫宁知按照邮箱发来的信息，按时抵达了大厦楼下，却在大厦外见到了数量庞大的粉丝群体，举着横牌，被保安阻拦着，高喊“给粉丝们一个说法！”
莫宁知不关心他们来讨要什么真相，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想要从正门进入几乎没有可能。
他转道绕路，打算从大厦侧面的安全通道进入，通道口一样有安保把守，莫宁知出示了面试邀请才顺利进入。
好在面试楼层不高，不乘电梯也没事。
莫宁知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相机，在楼道里爬得气喘吁吁，连楼上什么时候传来开门的响动也没注意。
直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传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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