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说着,门房雷叔找过来说:“小穗,外头有个叫福喜的小丫头寻你。”
小穗很惊讶,福喜住在另一条街上,她跟福喜不算很熟,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前几天陪大姑娘出门那会,也不知对方来寻她做什么。
她跟季桑说了一声先出去了。
没一会儿,小穗领着个看着也就十岁上下的瘦弱小丫头进来,正是福喜。
季桑见过福喜一次,上次出门回来的路上,因小穗认识对方,又见福喜面黄肌瘦的,她就把从家里带出门当零食没吃完剩下的糕点全给了对方。
福喜面相看着老实木讷,却在看到小穗站在房门口把风后,才匆匆对季桑说:“大姑娘,我今日听到您的后娘跟她身边的刘妈妈商量,要把您嫁给钱逵,那人是个赌鬼,他之前的妻子就是被他卖掉的!”
季桑闻言毫无意外,她就知道李娥要搞个大的。就是不知道她那便宜爹对此是什么态度。
季桑亲自给福喜端了碟糕点,让她边吃边细说。
福喜在季桑鼓励的目光下迟疑地拿了块糕点在手里,只是没往嘴里塞,先说起了她知道所有事。讲述中不可避免地涉及了福喜自己家的事,因而季桑也对这个小姑娘有了几分了解。
福喜跟奶奶相依为命,原先她家有个小房子,她奶奶给人做些零工足够日常花用,但福喜体恤奶奶,稍大些后就出来找活干,一般是帮附近的人跑跑腿,赚个一文两文的,也有时候报酬就是一个红薯,一小把米。小穗就是之前让福喜跑过几次腿,因而结识。
近一年来福喜奶奶生病,她家的小房子不得不卖了,她们从户主变成了租户还在原处住着,可前段时间她奶奶还是病逝了,虽说她将奶奶安葬在了官府免费划出来的义冢中,没花什么钱,可她要付下个月房租,吃饭也要钱,若不想变成街头流浪任人欺凌的可怜乞儿,她就只能更勤快地出去找活干。
前几日季桑遇到福喜给了些剩下的糕点,是福喜近几日难得吃饱,她心里对季桑存了些感激,因而今日跑腿路过胭脂铺看到李娥和刘妈妈时,她便难免多注意了几分,也就听到了李娥和刘妈妈轻声说的话。
那二人当时刚走出胭脂铺,看到钱逵从旁经过,刘妈妈就说钱逵虽说有过早亡的妻子,但他岁数还没到二十五岁,又没孩子,他爹还是个老秀才,跟他们家这样的商户正好相配,说给大姑娘是天作之合。
福喜从小就跟人打交道,年纪小却早熟,当时那两人对视时的意味深长让她心底发寒,她们并非不清楚钱逵家的猫腻,而是故意要将大姑娘送入火坑。
福喜从前没怎么见过季家的大姑娘,但她感激前几日大姑娘给的糕点,因而跑完腿后就立即来了季家。
钱家跟这儿相差了两条街,对外宣称前儿媳回老家养病,之后便说是在老家病逝了,但福喜却清楚,明明是钱逵那人烂赌,欠了一屁股赌债,因妻子娘家无人,就暗地里把妻子卖了还债,她那夜亲眼看到几个男人捂住那可怜女人的嘴把人抓走,女人挣扎间指甲在门板上抓断流下了鲜红的血,钱逵还在一边谄媚陪笑,吓得她连着做了好几夜的噩梦。
季桑看福喜说完了自己想知道的事,先道了句谢,又去钱匣里数钱,一开始数出三十文,想想以后可能还用得着福喜,便放下零的铜钱拿起一串五十文的铜钱递给福喜。
福喜连忙推拒:“这太多了,我不能要。大姑娘前几日给我吃的糕点就已经足够了!”
季桑硬将铜钱塞她手里温声说:“你说的事对我很重要,先收着,我还指望你继续帮我盯着呢。”
福喜动作一顿,想到自己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有着落,到底还是握紧了铜钱。
季桑内心觉得这钱给得有点少,但她也穷,只得如此。等以后她发达了,再带福喜一起飞。
季桑确认道:“钱逵的事,没多少人知道?”
福喜点头:“他惯会装模作样,连他爱赌的事都少有街坊知道。但,但李太太一定知道的!”
那个冰冷恶毒的眼神,她怕是永远忘不了了!
季桑请福喜在附近跑腿时多多注意季家的动向,有什么事就立即来找小穗,又拿油纸将桌上碟子里的糕点全包了塞给福喜,让她先回,免得待久了惹人怀疑。
小穗将人送出去,回来后面色就不大好,又慌又怒:“这李娥也太不是人了,竟然要将大姑娘推入那种火坑!”
生起气来,小穗连太太、李氏都不叫了,直呼其名。
李娥太坏了!那钱逵能卖妻子一次,就能卖第二次!烂赌鬼哪有好的,全都该下地狱去!
小穗的亲爹就是个赌鬼,她娘是被活生生气死的,她爹还想把那么小的她卖进那种腌臜地,她运气好跑出来成了乞儿,碰上大姑娘的娘才过上了安稳日子,这辈子最恨的就是烂赌鬼。
季桑面色平静,没有跟小穗一样义愤填膺。
她在思考李娥会怎么做。
她那便宜爹好歹是她亲爹,不至于将她嫁给烂赌鬼,因此李娥要说亲,必定得瞒着钱逵的真实情况,钱逵明面上没问题,跟她家这样的中小商户勉强算相配,李娥若笃定季广罗和她不知道钱逵家的猫腻,多半会直接说亲。
但前几日李娥来看她时,她亲口说过李娥选的亲事她不要,她病后“性情大变”,李娥很可能会怕她果真说到做到,到时候闹起来,说不得会出什么意外。
李娥还没出招,或许钱逵也只是备选,因而季桑打算敌不动我不动。
只不过,单纯应付李娥的损招很被动,她还是得掌握主动权。
这个时代女子想立足太难,她要是立女户,周围所有人都会化身豺狼想从她身上咬下一口肉来。她如今到年纪了季广罗也不会留她太久,如果非要嫁人的话,她不想将命运交由他人掌控就该主动些,找个好拿捏的男人,脱离这个家自己过。
这事还不算很急,要徐徐图之。
晚饭时,季桑去了正房边的饭厅与季家人一起吃。
原身生病时就在自己房里吃饭,季桑穿来后身体还虚弱,也都在自己房间里吃的,但如今既然能出门走动了,就不好再自己吃了。
季桑到的时候,十岁的季明远和七岁的季棉已经在了。二人见她来,却都像是没看到似的,连声招呼都没有。
季桑也当没看到他们,在自己位子上坐好。
人未到齐就不能开饭,季棉便指使着她身边的小丫鬟陈春天给她剥瓜子吃,而季明远身后的小子陈富贵则在给他捏肩。
季家的下人说起来数量不少,有七个,但其实没外人想得那么花钱。门房和厨娘是另外找的,两人分别占了鳏寡,要的工钱不多,求的是一个安稳,季广罗的长随陈木和李娥带的刘妈妈在年轻时凑成了对,他们生下的一对双胞胎儿女正好贴身伺候李娥的儿女,而小穗更是季桑亲娘捡的。
几人井水不犯河水,没一会儿季广罗和李娥一起到了。
季广罗还未到四十,正值壮年,模样周正,只一双眼睛里透着精明。李娥比他小了八岁,往日里也不爱往端庄了打扮,称得上一句美妇人,与季广罗倒也般配。
季家只是中小商户,没那么多规矩,开饭后季广罗时不时与李娥说上两句,忽然他看向一旁沉默的季桑,先问了几句季桑的身体,之后才道:“过两日是你娘的忌日,我正好有事要忙,就由你母亲带你去蓝山寺祭拜你娘的往生牌位。”
季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李娥,后者微不可查地勾着唇,此行怕是正由李娥主动提出。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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