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凡的事，纪文姜没放在心上。
到家以后把食盒给了阿奶，又将明日李福来村里拉菜蔬的事说了。
纪大郎与他关系甚好，闻言就说出去帮他找找能赁菜的人家。
第二日天不亮，李福摸到折桂里。
纪大郎约摸着时间，已经早早在村口等着，他看到心里不免感动。
心里想着纪家一家人都多厚道，不怕自己抢生意，给介绍赁菜的人家又来接他。
“纪兄弟！”
不等李福要跳下车，纪大郎就忙阻了他，自己先跳上他的牛车。
“莫停，带你去俺家认认门喝口茶，就去运菜蔬。”
李福扬起鞭子空甩一下，牛车缓缓行动起来。
进了村里，走小半刻就到了纪家门口。
天色虽未亮，也能隐约看见纪家屋舍众多，李福看了不由心生羡慕。
他家说是住在东京城里，却是一家八口人挤在两间头脸屋舍里。
原本想换房，房价连年攀升，挣得赶不上涨的便一直挤在一处。
李福语气羡艳的叹息：“纪兄弟，竟从未听你说过，你家屋舍这般大！”
纪大郎脸上露出一丝自得，却又很快敛去，感慨道：“俺家阿爹一辈子赚头都在这房子里，早几年家里银钱都填在屋舍里了，连米都快吃不起。”
他这倒不是说假话，不然纪家也不会存不下银钱了。
李福点点头，心道若是自己有这么大地，定是也要花一辈子银钱建屋子的。
有了屋舍才像过日子的，如他们一般睡觉都要小心碰到旁边人的，怎么能叫家呢。
这心思也只是一闪而过。
纪大郎邀李福进屋，李福把牛车上放着的提篮拿下来。
提篮里装着些时兴鲜果，太湖柑橘和临潼石榴，又有本地产的葡萄。
纪大郎见了不免要推脱一二，说他心多细：“竟还带了这些鲜果，留着卖岂不更好？”
李福说他第一次来不能空手，两人拉扯好一会儿纪大郎才收下。
纪老爹和纪老娘都起了床，见了人又是一番寒暄。
裴氏请人留下吃了早食再去运菜蔬，李福忙道：“做生意要赶早，实在不好耽误时间。”
自家也做生意，裴氏也知道他不是推脱，耽搁一会儿说不得就少做一份买卖。
只说：“冬日闲了定要来家里吃饭，与你兄弟喝一杯，也尝尝俺的手艺。”
李福答应下来，裴氏不好意思让他空手走。
从家里装了好些干菜，又拿了两条自家腌的腊肉让他带走。
又是一番拉扯后，纪大郎才带人去装菜蔬。
纪家人也都往地里去，收了新鲜菜蔬装好要送进城里售卖。
也不止纪家一家人如此，村里种菜蔬的人不少，到了这个时间几乎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
前段时间村里又有两户人家买了骡车，每日同纪家一般时间装菜蔬。
又那等买不起的，也几家凑了银钱去牛市赁了一匹，好每日拉了菜蔬去城里再分开售卖。
若赁也赁不起，也可挑着担子去城里。
这样的人家也多不胜数，往往纪家起来装菜蔬时，他们就已经出发。
否则去晚了便找不到好位置，如此辛苦再白跑一趟便是雪上加霜，不若早些出门。
原本沉寂的村庄，一时竟有了车水马龙的景象。
纪文先如昨日那般赶车带纪文姜进城，两人赶牛车，纪二郎赶着骡车走在后面。
路过一处坎坷，纪文姜埋怨道：“如今村里周围车马越来越多，这路也被压的不成样子了，合该修修才是。”
纪文先哼笑一声：“你都这般想了，官家肯定也这般想。那今冬徭役说不得就是力役。”
徭役有兵役、力役、杂役之分，如今不打仗，徭役只力役、杂役可选。
其中又属力役最累，可能被分去修建宫殿、城墙、道路桥梁等等，若是分去杂役则轻松许多，只要替官家跑腿、搬运、看守仓库即可。
往年纪家徭役都是纪大郎和纪二郎轮着去，纪文先去年就已成年，他早同家里人说过今年服役他去。
纪文姜失口戳到纪文先忧心之事，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就这么点坑，明日我带了锄头添些土好了。”
纪文先失笑：“这种事又躲不过去，早晚轮到我，你也不必这般。”
话虽如此，纪文姜还是记在了心里。
进了城，兄妹二人如同昨日那般分开。
今日李福去走街串巷卖萝卜、芥菜，纪文姜只能一人守在摊位。
在新郑市摆摊这样久，其实与周围人眼熟不少，只都是点头之交没有像李福那般相处好的。
原本纪文姜一人也能应付来，但来了捣乱的，她便有些心烦急躁起来。
宋子凡拄拐站在摊位前，同纪文姜道：“辛苦纪小娘子称一斤嫩豌豆，两斤胡瓜，两斤菠菜……”
纪文姜心里不耐却没说什么，只面无表情称菜。
只时不时恶毒的想：腿都这样了还出来买菜，也不怕真瘸了。
“一共二十五文。”
宋子凡没有数了铜板递过来，而是把他的荷包递过来：“我腿脚不方便手腾不开，还请纪小娘子数二十五文出来。”
纪文姜继续面无表情的接过荷包，数出二十五文，把荷包递还回去。
看人要走，还没松口气，宋子凡又转过身说：“阿娘让我带些萝卜回去倒是忘了，麻烦纪小娘子再称二十斤萝卜。”
纪文姜也不问他瘸着腿，怎么带二十斤萝卜回去，麻溜称好收钱。
宋子凡果然说：“我行动多有不便，这么多菜不好带回去，不知纪小娘子能否帮忙送回去。”
纪文姜冷笑一声，扬手叫了在早市后面蹲着等活的帮闲过来。
“鱼哥，这位客官腿脚不方便，他出二十文托你把菜送回去。”
被唤鱼哥的男子眼前一亮，一个纵跳从蹲着的石阶上下来：“客官好大方，您说个地址，我定稳稳当当把菜送回您家。”
他们平日替人点餐送饭，搬运货物一次不过几文钱。
二十文实属是个大单，旁边的帮闲听到都羡慕的看了过来。
不等宋子凡拒绝，鱼哥已经扛起了旁边的萝卜和菜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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