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门外传来一个压得极低、却清晰可辨的声音:“卑职李清,有要事连夜禀报按察使。”
阿穆心头剧震,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他飞快地应了一声:“稍等!”
立刻转身冲进里间,轻摇程瑾的肩膀,声音又急又低:“世子!世子快醒醒!李县令来了!说是有要事连夜禀报!”
程瑾睡得本就不沉,被猛然摇醒,一时间有些恍惚:“谁?怎么了?”待听清阿穆的话,她心里猛地一沉,睡意全无——这个时间,李清独自前来?昨日的所有疑惑与猜测,仿佛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答案似乎近在咫尺。
“快,请他进来。”她立刻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却异常果断。
“世子!您、您还没束好呢!”阿穆急道,已先一步摸到那卷白绫,塞进程瑾手里,“快!”
主仆二人顿时手忙脚乱。程瑾也顾不得许多,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飞快地将胸上白绫缠绕束紧。阿穆在一旁屏息听着外间的动静,一边迅速将散落的中衣理好,又去取官袍。黑暗中,衣物摩擦声悉悉索索,时间仿佛被拉得极长。
好不容易束妥,程瑾已微微气喘。阿穆立刻将官袍抖开,帮她套上,手指飞快地系着衣带和腰带,动作熟稔却难免带着紧绷。同时,她目光如电,飞快扫过室内——散落的卷宗、用过的茶杯、随意搁置的笔砚……还好,并无过于私密或显眼的不妥之处。她顺手将床榻上的薄被扯得更平整些,掩去有人刚急急起身的痕迹。
就在阿穆为程瑾理好最后一处袍角,程瑾刚刚在桌案后坐下,试图让神色恢复平日的沉静时——尽管心跳仍如擂鼓——外间再次传来了轻微的叩门声,比方才更轻,却更显急促。
阿穆看了程瑾一眼,程瑾朝她点了点头。
阿穆定了定神,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门闩。
门外,县令李清身着整洁的深色常服,发髻纹丝不乱,面上并无惊慌,反而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沉静。见门开,他迅速闪身入内,反手便轻轻将门合上。
李清跟着阿穆步入里间。
昏黄的烛光下,白日里那位威严冷峻的年轻按察使正端坐案后。他显然也是刚被唤起,官袍虽已齐整,但鬓发间仍有一缕未及梳理的碎发,柔和了白日里过于清晰的轮廓。室内还残留着些许匆促起身的气息,这让白日里那个符号般的“程使君”,此刻竟显出一种……恬静气息。这念头一闪而过,快得让李清自己都觉荒谬。
他按下心绪,上前两步,深深躬身:“使君,深夜叨扰,卑职惶恐。”
“李县令不必多礼,”程瑾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醒的微哑,却比白日多了几分真实的温度,“何事如此紧急,需夤夜来报?”
李清没有立刻回答。
他抬眼,目光复杂地看了程瑾一瞬,随即后退半步,撩开衣袍下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
李清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声音却沉如深潭之水,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室内:
“使君,平县常平仓,有重大亏空。”
程瑾心头剧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瞬间击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最坏的猜想被证实了,但真相的残酷与当事人的处境,仍远超她的预估。
李清抬起头,眼中再无白日里的恭顺与犹豫,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与悲愤:
“下官有罪,罪在失察,于交接时未能洞悉奸人诡计。然,常平仓空库,绝非下官所为!”
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开始叙述那场精心编织的骗局:
“前任钱县令,因‘考课优异’,已擢升京兆府。交接过程顺畅无比,所有文书账目清晰完备,完美得……令人无从挑剔。交接当日,在县丞吴晋、主簿许文谦及一众仓吏的陪同下,下官巡视常平仓,粮囤堆积如山,与账册上记载的一万八千石储粮之数仿佛严丝合缝。下官依例随机抽查数囤,开席所见,皆是颗粒饱满的好粮。”
“当时虽觉过于‘完美’,但基于对朝廷典章、对前任同僚的基本信任,加之吴晋等人言之凿凿、滴水不漏,下官……便在交接文书上签押画诺。”
他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不是恐惧,而是回忆当初被愚弄的愤怒与寒意:
“直至前年春旱,粮价微涨。下官初掌仓权,欲行微量平粜以安民心,试探虚实。吴晋等人便如白日所述,多方劝阻,言‘价差过小’‘易生事端’‘恐损官声’。言辞恳切,似处处为下官着想。然其过分的热切与阻挠,反倒让下官心生疑窦。”
“于是,下官假意听从,暗地里深夜独自潜入仓场。”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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