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青松住在山上,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是李青松从来不打人,而且几乎不让她干粗活累活,就连劈柴挑水的活计,也一向是李青松包揽了的。
可是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她反而恨起李慕荷来,如果不是这个灾星女儿害死了她的夫君李青松,她根本不可能跟陈老五下山,她一定还好好地跟李青松在山上过日子呢。
可是曲氏忘记了,当初李青松死以后,留下的那一大笔银子,其实已经足够她带着李慕荷在山上过安生日子了,是她不知满足,并且愚蠢地轻信了陈老五的话,“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也毁了自己的一生。
当初如果不是李风庭恰好赶回来,李慕荷真的会死在悬崖底。
如果不是李风庭那样的神医,换别人来,一定也治不好那时重伤濒危的她。
她那时年纪很小,即便经历了那样残忍的事情,对自己的母亲仍然存着几分眷恋之情,所以当李风庭询问原因的时候,她谎称是自己失足跌下了山崖。
李风庭也许看出来了什么,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没有追问下去。
李慕荷后来其实才想明白,祖父很多年里一直在自责,他认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儿子。
曲氏即便被人拦着,仍然奋力想要冲破阻拦过来撕咬李慕荷。
她高声咒骂:“你就是阴魂不散!你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你现在过得那么好,明明有那么多钱,却不肯帮你的亲娘一把!你就是天生的坏种!”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讲出来的话更加刺耳,在周围一圈圈回荡着。
她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哀鸣着。泪水从她蜡黄苍老、布满皱纹的脸颊上划过,沾湿了她脏污破旧的衣襟。
“我这一生的不幸都是因为你!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你这一生,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生了你!”
李慕荷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
她那双漂亮的圆眼睛一动不动,偶尔轻眨一下,视线好像落在了曲氏的身上,又好像在透过曲氏看别的什么人。
容淮走上前握住了她冰凉的一只手,李慕荷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微动,然后又像木偶似的转回头去,静静地看着曲氏发疯。
容广白怔怔地看着她。
他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中,虽然娘死的很早,可是听说娘很疼他,爹常年不回家,可是逢年过节还是会为他准备礼物,祖母对他特别特别好,宠爱他至极。
所以他很难想象,世界上竟然还有母亲如此憎恨自己的亲生女儿,恨不得自己的女儿去死。
他原本是很讨厌李慕荷的,可是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她很可怜。
真相已经大白,原本站在曲氏那边指责李慕荷的围观群众有的已经改变了看法,认为李慕荷才是真正的可怜人,但是也有很多人仍然不相信李慕荷说的话,或者就算是相信她说的是真的,但是也迂腐地认为,她不应该这样对待自己的亲娘。
不过,别人怎么看,李慕荷已经不在乎了,她也顾不上这些。
一颗心沉到寒潭底,什么也听不进耳朵了。
她听清楚了一句——
“孝字压在头上,只要她活着,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
她可以跟曲氏闹得鱼死网破,豁出去什么也不管,反正她几乎一无所有,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她不顾脸皮地大闹一场,那么将容淮置于何地呢?
容淮还在朝中为官,就算李慕荷无知,也晓得,纵容妾室不孝亲娘,很可能就会被扣上一顶治家无方的帽子,现场围观的老百姓们尚且很多不能理解李慕荷的无情,更不要想容淮的政敌们会理解她的做法。
李慕荷闭了闭眼睛。
然后,她睁开眼,看着发疯的曲氏,用理智拔出最后一点耐心和平静,预备忍着恶心,演出一出母不慈但女孝的戏。
但是容淮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来处理吧。”他说,眉眼中没有厌烦,始终很平静。
在过去的数年里,他为容家和容家的子弟们处理过的麻烦事多了去了,曲氏的事对于他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而已。
李慕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容淮并不是跟她商量,吩咐汀兰和杜若扶她进去。
后来怎么回到容府的,她已经记不清了。人在极度悲伤之下,也许对外界的环境已经丧失了基本的感知能力,也许是像个行尸走肉似的被丫鬟们搀扶进来的吧。
***
日落西山,暮色降临。
已经进入秋天,窗边的缝隙里却钻进来了一只萤火虫,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凉,这个时节很难见到萤火虫了。
萤火虫飞到了容广白没有放下来的床帐里,在床帐里四处游荡,最后在他脑袋上空飞来飞去,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容广白略有些发白的脸色。
他似乎做了什么梦,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表情很别扭。
容广白梦见自己就站在白日的围观人群里,他看见那道单薄纤细的身影站在人群中颤抖,往日里他的视力其实很一般,但是奇怪的是,这次他隔着很远的距离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她眼中掉出来的眼泪。
晶莹饱满的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沾湿了她领口的一小块衣裳,浅绿色的布料成了深绿色。
他全部都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她沾湿的卷翘睫毛,在他的梦境中都那么根根分明。
他的梦境中,曲氏和白天一样发疯,破口大骂。
而站在李慕荷身旁的人乍一看是七叔,仔细再看,却是他的脸。
他就站在她的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所以他才能那么清楚地看见她头上的每根发丝。
他看见李慕荷在崩溃大哭,看见梦境中的自己拿出手帕为李慕荷擦眼泪。那么温柔,那么耐心,简直不像平日的他了。
容广白还没有喜欢过任何女子,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子,是不是就是梦境中这个样子。
忽然,梦境变换,他看见自己站在悬崖边,他吓得直往后退,但是脚下的土地却寸寸碎裂开来,他后退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土地碎裂的速度。
终于,他跟着脚下的土地一起,掉下了山崖。
他被吓醒了。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见了苍青色床帐顶,也看到了在床帐里飞来飞去的萤火虫,微弱的光芒扰的他心烦意乱。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出现梦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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