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他。
那一刻,霍知枝竟在心里想,不愧是明烛。
她早该想到的。
冷静、精准、为达目的步步为营,甚至不惜以她的人生为棋局。这才是那个在商界翻云覆雨、被无数人敬畏的明总。
他表面的退让与沉默,从来都不是放手,而是更深层次的掌控。
说不定,这次的举报事件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此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她的脑海——说不定,连这次突如其来的举报风波,也是他精心策划的一环!
否则,谁会如此清晰地掌握她每一件衣服的品牌、她在瑞士的详细行踪、以及她在深城参与过的所有饭局宴会?
霍知枝越想越有道理。
好,很好。
霍知枝在心底冷笑,不愧是记者笔下那个算无遗策、冷血无情的清京市豪门巨擘。
她曾经竟可笑地以为,这半年来的“不打扰”是他终于学会了尊重,却没想到,那不过是猛兽蛰伏时的耐心伪装。
他从未离开,只是退居幕后,更隐蔽、更牢固地编织着那张无形的大网,将她牢牢罩在其中。
电话那头的虞文心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带着一种稳操胜券的语气,给出了选择。
“那么,霍小姐,现在选择权交到你手里。是坚持让我去坐那几年牢,出口恶气?还是接受一笔足够让你摆脱当前困境的赔偿金?”
空气凝滞了几秒。
虞文心的语气真可恨呐,带着那种高高在上、洞悉一切的傲慢,仿佛早已看穿霍知枝在现实面前的窘迫与无力,吃定了她最终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在虞文心眼里,无论是她,还是明烛,或许都只是她用来报复明家、搅动风云的棋子。
一股强烈的反感和怒意冲上霍知枝的头顶,她真想对着电话那头发出一声冷笑,然后狠狠地吼回去。
“我才不稀罕你的臭钱!乖乖去坐你的牢吧!”
那才够解气,才够痛快,才对得起她所遭受的这一切屈辱和算计。
可是…
现实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熄了她心头那点冲动。
赌气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替她偿还这强加于身的债务。
喉咙里像是堵着砂砾,磨得生疼。霍知枝用力闭上眼,指尖深深掐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再开口时,她的声音里只剩残酷的冷静。
“我要二十万赔偿金,一分不少。”
电话那头的虞文心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如愿以偿的愉悦。
二十万对她而言,的确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笔数字。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喜欢和霍小姐做交易。”
虞文心的效率极高。第二天,她的代理律师便带着拟好的调解协议抵达深城。
霍知枝面无表情地逐字看完协议条款,确认了那二十万的赔偿金额,便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锐利,几乎要划破纸背。
很快,二十万现金打入了一张新开的银行卡。霍知枝将自己卖掉那些衣服得来的钱也一并转了进去。
她看着卡上六位数的余额,脸上却没有任何得到巨款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冻结的冷冽。
够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手机,直接拨通了那个她以为再也不会主动联系的号码。
...
明日能源顶层会议室,落针可闻。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高管,各个屏息凝神,听着市场部的汇报。主位上的明烛指尖轻轻点着桌面,神色淡漠,让人看不出喜怒。
就在这时,会议室内响起一阵极其轻微的的“嗡嗡”震动声,在此刻突兀至极,打破了几乎凝固的空气。
市场总监的声音戛然而止,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所有高管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神飞快地瞟向自己的手机方向,心里同时替那个“倒霉蛋”捏了把冷汗。
谁这么不知死活,在明总的会议上忘了静音?
然而,他们很快发现,彼此的眼神里都是同样的茫然和惊疑。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缓缓聚焦到了主位上。
只见明烛微微蹙了下眉,并非不悦,更像是一种被打断思绪的微怔。他垂眸,视线落在自己手边那台私人手机上。
屏幕亮着,一个许久不见的名字跳动起来,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在众人几乎窒息的注视下,明烛抬手,做了一个极简却不容置疑的手势。市场总监立刻噤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他拿起了手机,接通,贴到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霍知枝冰冷的声音,她甚至省去了任何称呼,直刺而来,“你在哪儿?”
明烛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公司。”
“好。”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整个会议室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寂静中捕捉到任何一丝信息。
坐在首位的男人垂眸思索片刻,随即按下内线,声音低沉清晰,对门外的特助下达指令。
“去一楼等着。”
等...等谁?他却没明说。
指令下达完毕,明烛的目光重新扫过会议室,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却带着最终的决断力。
“后续汇报压缩内容,十五分钟内结束。”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字眼。
但那一刻,所有高管都清晰地意识到——刚才那通电话,电话那头的那个人,在明总心里绝对、绝对非同一般。
...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象征着无可撼动的财富与权力,也像一座巨大的牢笼。
霍知枝推开旋转门,只觉一股冷气袭来,她面无表情地搓了搓胳膊,直直朝前台走去。
“您好,我来找...”
她话没说完,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霍知枝?你怎么在这儿。”
她转头,只看见班长快步朝她走来,脸上带着一丝僵硬的笑容,“好巧啊...你来明日能源做什么?”
霍知枝不想节外生枝,她淡淡地点头打过招呼,只说“来找人。”
班长挠了挠后脑勺,“噢,我是跟着实验室来明日能源参观的。”
他看着还想再寒暄两句,霍知枝耐着性子听。
这时,一个穿着西装、气质干练的年轻男人已快步从大厅内迎了出来,目标明确地径直走到霍知枝面前,微微躬身。
“霍小姐,明总让我来接您,请随我来。”
霍知枝松了口气,朝班长道了句“失陪”,便跟着男人,在班长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畅通无阻地穿过宽敞明亮的大厅,走向总裁专用电梯。
电梯无声地攀升,金属厢壁映出女孩儿苍白而紧绷的脸。她深吸一口气,却只觉得吸进来的空气都是冰冷的,是属于这栋大厦的中带着明烛气息的空气。
门向两侧划开,乌泱泱一群黑鸦团在一处,个个西装革履,气场逼人。
此刻,这群人却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直勾勾地盯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霍知枝,鸦雀无声。
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惊讶、疑惑、审视。
就在这时,人群像是摩西分海般,默契地向两侧让开一条通道。
明烛从容地从人后走了出来。他似乎丝毫未受这诡异气氛的影响,步履沉稳,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深邃难辨,只是极其自然地,甚至带着一种旁人难以察觉的熟稔,嗓音低沉平淡。
“来了。”
没有疑问,没有寒暄,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此刻出现。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抬起胳膊,为她推开了那扇沉重厚实的总裁办公室大门。
“进。”
顶着无数惊恐的眼光,霍知枝越过他支撑的手臂,稳步走了进去。
红木沉门在她身后合上,隔绝了所有外界的窥探。她第一次来到他的办公室,却觉得这里的装潢和她想象中的相差无几。
到处都是冰冷而锋利的折角,连窗外的天色跃进这间屋里,都变成了凌厉的冷蓝,霜一般凝在人的皮肤上,寒进骨缝里。
明烛从身后擦过她的肩,施施然走向那张宽大的乌木书桌,并未坐下,只是随意地轻轻倚在桌缘,西裤包裹下的长腿优雅地交叠在一起。
他姿态闲适,唇角甚至噙着一丝极淡的弧度,似乎心情颇佳,对于她突如其来的到访,更像是等待一场预料之中的有趣会面。
“特意来找我。”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磁性,在这空旷冰冷的空间里微微回荡,“什么事?”
霍知枝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很深,像高山之巅的冷潭,总有人不惜披荆斩棘、翻山越岭,或许也只为一窥那绝险之境中的神景。
同时,霍知枝也知道,一旦沉溺其中,只会枉死,无法独活。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崭新的银行卡,手腕一扬,银行卡带着一道轻微的破空声,精准地甩向明烛身后的桌面。
卡片在光洁的乌木桌面上滑行了一小段距离,停了下来,像一个冰冷而突兀的句号。
明烛的视线轻飘飘落在那张银行卡上,嘴角的弧度荡然无存。
“这里是二十六万七千八。”
霍知枝开口,声音清晰,冷静,“二十万,是虞文心支付的赔偿金。另外六万七千八,是卖掉你给的那些衣服得来的钱。”
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天,轮到她霍知枝把钱甩在明烛的脸上。
她大概是完成了一项前无古人的壮举。
可明烛仅是淡淡一瞥,便收回了目光。别说二十六万,或许再加上一个零,在他眼中也不是什么值得倾注视线的东西。
“所以呢?”
霍知枝冷着脸,“所以,别试图用你的野心控制我。还有那些肮脏下作的伎俩。”
“肮脏?下作?”
明烛重复一遍,低低地笑出声来,宽厚的肩膀小幅度地耸动着,姿态依旧不紧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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