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从丫鬟手中接过那套墨蓝色衣袍,走向一旁的几案,借着放置衣物的动作掩护,往茶壶里投了颗药丸。
“妾身便先行告退,明晚静候王爷佳音了。”宋嫣语调轻快地说完,盈盈一拜。
转身背对闻祌的瞬间,宋嫣脸上的笑容消失,冷漠至极。
她向外走去,行至院落中央,眸光扫过角落时,脚步一顿。
墙角处摆放了数架投石机,旁边还堆放着一些弓弩。
它们特殊的构造方式,以及上面贴着的天工坊特制标牌……宋嫣心里惊涛骇浪,这不是她之前运往幽州支援前线的那批军械吗。
她掩住神色,收回视线,加快脚步退出了闻祌的庭院。
一路上她不断想着,幽州军府的装备,怎么会出现在淮王的府邸中?
若是幽州城池陷落,军备被敌军缴获,那当下南梁与卫国之间应是战火纷飞,不可能这么风平浪静。
排除这个可能,那就是幽州军府内部,有人里通外国,将部分军备偷偷转运给了卫国。
有能力和胆量这样送重要军备的,还不是普通小卒,其职级定然不低。
幽州军府里有内鬼!宋嫣脊背发凉。
她须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韦成宥,让他知晓此事,严加提防,揪出这只藏在军中的内鬼。
宋嫣脚步一转,来到了乌南百宝杂院般的住处。
乌南跨坐在一个形似木马的怪异器械上,手里握着药杵,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石臼里的药材,神情颇为悠闲。
“哟,乌公子正忙着呢?”宋嫣人未至,声先到,脸上挂着热情笑容。
乌南闻声抬头,不假辞色地瞅了她一眼,声音不咸不淡:“哟,宋姑娘今日怎有闲暇光临寒舍,莫不是又染了风寒,需要在下效劳。”
乌南自从窥破她存了挖墙角的心思后,见她就提不起好态度来,几日前对着她的笑意全消。
宋嫣不接他的话茬,走进屋内,朝晾着人皮面具的地方过去。
她伸出手拈起一张,对着光认真端详,又放下换另一张,像是在集市上挑选心仪的商品。
乌南在院中见此情景,脸色骤变,丢下手中的药杵,从木马上一跃而下,飞奔进屋,一把护在那些面具前,不悦与警告地看向她,“不是早告诉过你,别动这些东西吗!”
宋嫣笑吟吟的,视线越过乌南,看向了院门口。
“她不能动,那哀家呢?”院门处,赴约而来的张双卿语声扬高了几分。
她今日未着繁复宫装,仅穿一身素雅简约的常服,身后跟了两个宫人,缓步入院。
张太后,乌南心下诧异。
宋嫣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条斯理地解释:“乌公子未免太紧张了。我不过是奉太后之命,为她挑选几张合宜的人皮面具罢了。”
乌南可以无视宋嫣,不搭理她。但张太后不一样,一国之母,连闻祌都要避让三分,整个淮王府上下,谁敢违逆她的意思。
不敢怠慢,他躬身行礼,“参见太后……”
张双卿眼神落在乌南身上,神色平和却自带威仪,“听齐云县主说,淮王府上藏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正好哀家过几日私访要用,特来借用一二。乌公子,可否割爱?”
齐云县主这个大嘴巴说的?!
乌南先是歪头,愤懑地剜了一眼宋嫣,又忙垂首应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娘娘您需要什么,尽管取用便是。”
宋嫣冷眼旁观着乌南前倨后恭的态度,心里默叹,唉,这区别的对待,这态度的转变,真是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何为权势地位。
只恨自己在异国他乡,没有身份地位啊。
张双卿满意点头,吩咐道:“哀家与齐云县主在此慢慢挑选,你且忙你的去吧,不必在此伺候了。”
“是,谨遵太后懿旨。”乌南应声后,低着头退出了屋子。
悬挂着的几十张人皮面具,形态各异,大多呈现男子样貌,有的儒雅,有的粗犷,每一张都栩栩如生。
宋嫣不时拿起一张,在张双卿的脸旁比划着大小与轮廓,挑挑拣拣,神情专注。
“太后,您看这张如何?”她选中了一张尺寸最小,线条也柔和清秀的女子面具,递到张双卿面前,“这张脸型与您很是相衬,想必戴上后贴合度会很好。”
张双卿点头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接过。
宋嫣望着满架子的假人皮,兴趣盎然,扭头询问:“太后能否也赠我一张?我还从未见过做得这么逼真的面具。”
“县主既然喜欢,尽管挑选便是。乌南那里,不必顾虑。”张双卿颔首应道。
得了准许,宋嫣挑选了一张面容清俊,脸型偏小的男子面具。
她打定主意,明日还是作男装打扮比较妥当。与闻祌一同出行,身着女装,她自己会觉得十分别扭。也怕到时张太后瞧见,心里会有些介意。
待她选妥面具,小心收好,步出屋外,发现院中已没有了张太后的身影。
“太后呢?”她环顾四周,询问仍在埋头捣药的乌南。
乌南用捣药杵往房屋右侧的方向偏了偏,“喏,那边。”
宋嫣朝他所指的方向望去,主屋与院墙那道狭窄的缝隙间,张双卿仰头伫立在那里。
她手中举着些肉条与骨头,一点一点很有耐心地喂食着那只被关在铁笼中的大白虎。
她的动作专注认真,神色温和欣然,眼神无比虔诚,唇角还含着笑意,好像这只白虎和她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那猛兽在她面前也异常的安静,低头嗅闻着她手中的食物,偶尔发出满足的低呜。
宋嫣没有上前打扰,站在不远处等待着。
她低声吩咐了自己的丫鬟几句,让其去取那套备好的衣袍。
张双卿将手中的食物全部喂完,又站在原地与白虎对视片晌,才转身走出,神情也恢复了往日的端庄。
宋嫣迎上前,将丫鬟取来的那套墨蓝色女式衣袍亲手递到张双卿手中,与她作别,同时压低声音,再次确认:“太后,切记我们明日之约。准时准点,等着我的信号。”
祈夏日的傍晚,栖心园霞光笼罩。
沈立琮斜倚在廊柱旁,看着从内室走出的闻祌,目瞪口呆。
他身着一套墨黑色紧身劲装,腰束革带,脚踏快靴,墨发高束,整个人如马上要潜入暗夜,执行任务的杀手刺客。
“闻兄,”沈立琮上前两步,绕着闻祌走了一圈,深表怀疑,“你确定……要穿成这样去与人约会?”
这身打扮,哪里像是要与佳人同游夜市的模样,怎么看都更像是要去执行一场刀光剑影的刺杀任务。
闻祌铁青着俊颜,对于沈立琮的疑问,抿唇不语。
沈立琮见他脸色不佳,又关心道:“闻兄,你午膳就没吃多少,离夜市开启尚有些时候,不如先用点东西垫垫肚子再出门?”
“不必。”闻祌的声音有着难察的烦躁,“近两日没什么胃口,我先行一步。”说罢转身离去。
闻祌也不知怎的,从昨日开始,口中不管品尝何物皆是一股子苦味。
跟失去了味觉一般,什么美食珍馐,入口也如同吞咽汤药,苦到发涩。清淡白粥能快速咽下,他就咬牙两口喝下,用以果腹。
乌南前来诊视,也查不出症结所在,只道脉象并无异常。
怀着身体的不适与阴郁的心情,闻祌先行来到府门外等候。
看到宋嫣的身影出现时,他周身的气压也越发低沉了。
她穿着一袭清爽的青色男装,宽袍大袖,风度翩翩,与他身上干练肃杀的劲装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果然被她耍了!什么“同色系才吉利”,就是信口胡诌。
脸上还戴了一张男子人皮面具,不知此番又是要作什么妖。
宋嫣远远地将闻祌从头到脚观摩了一遍,看得越是清楚,心里的无名火就蹿得越高。
这宽肩窄腰,挺拔劲瘦,卓尔不群,独一无二的身材,不是相王府里的侍卫铁山,还能是谁!果真没有冤枉他!
在庾山上,他真就因为她是女子,才趁人之危,对她起了歹意,夺走了她的初吻!
杀了他不现实,一点小小的惩戒,让他半月内食不知味,是她必须要出的恶气。
她掩去眼里的恨意,温柔浅笑,“让王爷久等了,请。”
卫国祈夏节。
朱雀大街,人潮涌动,十分热闹。
长街两侧,摊贩们在卖力的吆喝着。
宋嫣左右环顾,见着卖糖人的老翁摊前,围上了好几个攥着铜钱踮脚张望的孩童。另一边卖冰镇梅汤的妇人忙得脚不沾地,不停地往汤碗里舀着冰梅汁,然后送到客人桌前。
一家卖蒸笼小食的铺子,散发着热白蒸气,香味四窜。它的隔壁商铺门前,挂着五颜六色,造型各异的花灯在售卖,让挨着的这一片地方,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梳双鬟的少女在首饰摊前比试挑选着,远处城边天际,还不时有烟花燃放。
行人眼角眉梢的笑意,像是谁打翻了一坛陈年美酒,醉了一座城。
宋嫣恍惚间想到了在南梁的汝南城,也是这样的夏日祭典,同样的喧闹气氛。
那时,走在她身边的,是韦丛岩。
此时,身侧是周身散发着寒气的闻祌,他就像一座移动的冰山,一路沉默。
两人基本没有交流,无话可谈,说是结伴同游,不如说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行至一处分岔路口前,宋嫣瞧见了混在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忽然侧身,面向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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