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桑蕴想得还要夸张。
只是短短半个时辰,整个玄清门已经浓烟滚滚,一片狼藉,满地都是断肢残体,半死不死的干尸,与不断飞窜袭击的焦魂。
付苗说到做到,传授她特殊指令,可以和魔物交流,它们负责标记出“病灶”,也就是桑蕴理解的传染源,然后由桑蕴自己去击杀。
然而下方的焦魂数量太多了,虽然普通焦魂没有传染性,可是攻击性还在。
付苗开始讨价还价:“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你也该放我出来了。”
魔物的标记是一个圆形的绿色魔气,不确定可以保持多久。桑蕴在半空眯着眼一个个数,大概在20-30个之间。
她正要开口,突然身下的魔群一哄而散,像阵风似的逃往四面八方。
桑蕴身体一空,直坠而下,吓得她四脚朝天亡魂大冒,脑子里的付苗也尖叫起来:“别别别别摔死你你你飞飞飞——”
飞飞飞……她拿什么飞!
桑蕴忍不住后悔,就不该鬼迷心窍逞能,和魔鬼交易能落什么好?
好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头顶那个磨盘那么大的黑色裂缝被她拽过来了,手抓上去的瞬间,身体一下子定格住。
……飞毯。
她盘腿一屁股坐了上去。
脑海中付苗长长长长地叹气:“太好了!”
桑蕴低头看了眼,有点说不出的郁闷,朝她撒气道:“你那些朋友也太靠不住了。”
付苗:“人家答应的事情已经清清楚楚十全十美地做完了,又没有承诺给你当坐骑,有什么毛病?”
桑蕴坚持道:“就是有。”
付苗一愣,随即了然:“你是不是想要我帮你?”
说着颇感上当的样子:“喂,你不会根本就没有能力放我出来吧,你虚张声势?”
桑蕴心虚了一瞬,强撑道:“当然没有,我这就下去。”
“我不是要你下去……”
付苗追着她喋喋不休,就怕她出事害了自己,“你相好不是张献那个大魔头吗?我在牢里都听见了,你一直叫他的名字……”
“没有!”桑蕴气急败坏,闷头往下冲,“我什么时候叫过他!”
“炼魂阵的时候啊,你叫了一百多声呢。”
“放屁。”桑蕴瞄准第一个病灶,寻找攻击角度,一边找一边不断强调,“你胡说。”
这是一只落单的焦魂,浑身焦黑冒烟,佝偻着背在地上爬,体型较小。
桑蕴回想之前攻击看守弟子的时候,如法炮制,用虚空中溢出的意念绞死了它。
也不知道是不是气坏了,桑蕴对着这只病灶下手极狠,连渣都没留下,只剩一地黑色的灰末。
付苗一时间没敢再提张献。
桑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心情。或许就是那种大型犬拆沙发拆墙又放把火把家烧了,然后为了躲避惩罚直接逃跑不回家的状态。
可能要更严重点。
她心想,假如要面对被抓回去毒打一顿然后抛弃的结局,不如自己先跑,假装是她把他抛弃了。好歹留点体面。
桑蕴开始埋头苦干。
别的可以不管,先把污染源解决掉,其他的就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想是这么想的。
直到和地面散落的那许许多多同门的泪眼对上。
她没有那么会揣摩别人的心思,此刻却也看懂了,他们在感激她,也在期待她。
她忍不住回想,自己当时是为什么一秒都不犹豫地答应和魔物交易?
金钱够用就行,珍宝能看却无用,权力乌漆嘛黑。
原来她这辈子从头到尾的挣扎痛苦愤怒不甘,只是因为嫌弃自己无能,她希望自己有点价值,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她要做个有用的人。
如今被人用这双眼睛看着,她忽然觉得死也甘愿了。
小时候学历史,总是不理解那些先烈英杰,为什么会前赴后继地为了不相干的东西付出许多,甚至太多。
这算不算一种人类特有的美好呢?动物也有这样的行为,但它们没得选,而人是在有得选的前提下自愿做的。
这就很了不起。
桑蕴想,我也可以是个了不起的人了。
·
回到玄清门的时候,望着满目疮痍,张献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他好像刚刚才有些痛苦地清醒过来。
他好像总是缺席重要的事。
第一次锁恶渊之变,他伤重垂死,靠桑蕴搭救才存活下来,后来得知祸事起源和他有关,是他害得师门遭难。
第二次他困于界灵,桑蕴想方设法救他,却被害得险些丧命。
第三次焦魂侵入,他原本有机会阻拦这一切,却无故离开,以至门中失守,连累师父死不瞑目,若不是万不得已,师父不会这么极端地去做一件事。更是害得桑蕴牵扯进来,如今不知道怎么担惊受怕,旧病可有复发,有没有受伤受累。
有时候他觉得,这一切都是他造下的业障,因为苦厄并不会反噬到作恶的人身上,只会作用于他身边之人。所以他爱谁,谁就会被伤害。
他做了太多错事了,大到戕害人命,见死不救,疲于修行,小到幼时多餐多食,顽皮吵闹,贪慕亲情。
桑蕴在遇见他之前从来顺风顺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她倚着书架翻书,抿嘴想笑又忍笑,天真平和的模样。那时候一点小事她就可以开心,遇到的最大的麻烦也不过是同门刁难,修炼不顺。
似乎她后来所受的一切困苦都是因为他,她替他承受了那些罪过。
他早该自省的。
而不是仗着那些偏爱,一味索求更多。
破军的失败,是否也与他有关呢?是否因为他的自作多情,以至于对方和他靠近了,才落得这样下场?
张献找到桑蕴的时候,差点没有认出她。
她正踢开一只焦魂,去搬地上那生死未知的小弟子,说搬,因为那道躯体已经不甚完整了,她弯着腰,很费力地将人从地上拖起来,然后用手臂夹着拖行。
她看起来和地上那些焦魂没有太大区别,甚至要更可怖一些。黑色的风和烟如同棉絮一样流动地裹住她的身体,头顶深渊一样的巨目像鬼一样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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