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金辉漫过林间，将三人的影子拉得斜长。冼迹正俯身检查不死族亲王的尸身，拂尘扫过那泛着青灰的皮肤，眉宇间凝着一丝刚松下来的沉郁。
龙宿立在几步外，黑袍下摆沾着的血渍已被他用真气凝干，化作细碎的暗红纹路，指尖转着紫金箫，箫身映着余晖，泛着冷润的光。他目光落在剑子的背影上，眼底那点复杂的暗芒，很快便被惯有的慵懒掩去。
铁棘刚收了兵器，便见龙宿朝自己递来个眼神 —— 箫尾轻轻朝林深处偏了偏，动作优雅得像在邀人赏景，而非密谈。
“用再给它心脏来上几剑不？按理来说这种东西的生命力十分顽强。” 铁棘尝试先让冼迹干点事情，随即跟上龙宿，“我先跟老楼去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两人踏着落叶行至古松下，树影婆娑，倒是清静。
“铁棘。” 龙宿开口时，声音裹着林间的风，不高不低，“今日这事，倒要托你一回。”
“所以发生什么事了，为啥要躲着老冼？”
紫金箫在龙宿掌心转了个圈，箫尾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亲王的齿毒已入血脉，我虽以功力逆了畏光之性，成了那劳什子‘日光吸血族’，却也没到失控的地步。”
“直接说呗，你们都帮了我多少次了。” 铁棘语气中带着真诚的关切。
龙宿说这话时，语气淡得像在说 “今日茶味尚可”，仿佛沦为不死族并非什么大事。他用箫尾轻轻碰了碰铁棘的手臂：“剑子那边，我望你不必向他提此事。”
“看来这下咱俩同病相怜了，用不用我分点圣银给你？” 铁棘虽然在打趣，但话语中还是带有担心。
“他…… 也不知我被不死族亲王袭击一事。”
“好了不贫嘴了。”
“哈，若是有用，我也不向你客气了。” 龙宿轻笑，“只是剑子那家伙素来爱多管闲事，若知晓了，指不定要拉着我寻遍天下灵丹，倒显得我龙宿离了人便活不成。”
“我疏楼主人的事，自会处理。或寻解法，或隐于暗处，断不会因这点异状，扰了他的道心。你只需守着这秘密，便是帮了我。”
“你身体状况怎样，老冼那边我倒是可以瞒着，但如果有太大的异常，他肯定能瞧出来的。” 铁棘关切地说，“别太逞强。”
“尚在可控之中。且之前收集线索时听闻红拂山庄秘法能抑制吸血冲动，后续待我与其一续。”
铁棘试探性地把钉剑往龙宿身上迅速贴一小下，看看会不会对秘银起反应。原有些许松懈的龙宿未及运功护体，只凭日光吸血族的本能罕见后退了一步，肩线瞬间绷紧——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看来以后不能碰银制品了。” 铁棘轻声道。这段冒险以来他可太清楚龙宿这个人有多么要强和骄傲。
“这倒是小事。”
“要来一根不？” 为了缓解尴尬，铁棘点燃了一根由风茄草为原料的香烟。
龙宿因对银的本能反应而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唇角勾起一抹淡笑，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既说到这里，便谢过铁棘了。”
“朋友有困难帮忙拉一把不是应该的吗？不过红拂山庄是吧，有时间我会去那里逛逛的。”
“朋友二字，本就重在用情的分寸，铁棘你肯伸手，是懂我龙宿不愿轻易露怯的脾性 —— 我从不爱欠人情，但若日后你有需，无论是琼楼里的珍藏，还是江湖上的门路，只管寻我。不过话说回来，能入我眼的朋友，本就该有这份雪中送炭的眼界，倒不必把‘帮忙’说得这般见外。”
得，又来了，铁棘就知道他这个人脾气。
“打住打住，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们要根据不同的形势说出不同的话 —— 语言的艺术懂吗？算了，你还是想想怎么不被老冼看出端倪吧。”
龙宿闻言，紫金箫在掌心转了个漂亮的弧，箫尾带起一点阳里的碎金影，眉梢微挑，眼底染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调侃：“哦？语言的艺术？倒不知铁棘你何时也研究起这等风雅事 —— 方才拿圣银试探我时，可没见你这般讲究分寸。”
“剑子看上去不拘小节实则心思细腻 —— 我方才凝干血渍时，他眼神扫过我领口三次，想来已察觉些许异状。” 龙宿率先迈步，箫身垂在身侧，映着残阳的光，冷润里添了点暖，“不过往后若见我避开银器，不必多言，免得扫了他们‘除魔后庆’的兴头。”
“过往的经历告诉我，那种时候应该凭直觉行事。” 铁棘理直气壮地转移话题。
“咦 —— 真到那时，先让你尝尝日光吸血族的厉害，再等剑子来救 —— 左右他寻灵丹的速度，赶不上我制住你的功夫。”
“只要不直接挑破，估计就算有所察觉老冼应该也会打过哈哈。”
两人说着，已穿过松林，恰好遇上冼迹寻来。
“呦，老冼补刀补得怎么样？”
“一干二净，倒是你们方才躲在林子里说什么？莫不是在嘲笑我方才招式不够利落？” 剑子挑眉，拂尘搭在臂弯，眼里带着笑意。
“在讨论语言的艺术。” 铁棘笑道，“比如见人讲人话，见鬼说鬼话。”
冼迹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拂尘尾端的流苏扫过手背，眼里的笑意更浓：“哦？语言的艺术？我倒好奇，说的是什么了。莫不是‘见不死族说鬼话’的变种？”
龙宿适时抬了抬紫金箫，箫身映着残阳晃了晃冼迹的眼，语气里裹着惯有的慵懒：“冼迹你倒也不必逗他，方才不过是聊些战后去处 —— 铁棘说想寻处酒馆喝两杯，我便提了那家‘醉仙楼’，倒让你听出‘嘲笑招式’的意味，这便是‘听者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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