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喊杀声仿佛还在耳边嗡鸣,但黑石堡中军大帐内,此刻却笼罩在一片死寂的恐慌之中。
血腥味混合着草药苦涩的气息,浓得化不开。
宇文尚被亲兵们七手八脚地抬了进来,沉重的玄甲已被卸下左臂部分,露出内里被毒箭穿透的狰狞伤口。伤口周围的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而且还在向四周蔓延。他脸色灰败如金纸,嘴唇发绀,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紧蹙的眉头和额角不断滚落的冷汗,昭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陛下!陛下——”
王德全扑倒在榻前,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老泪纵横,双手想去触碰又怕加重伤势,只能徒劳地悬在半空,面无人色。他伺候宇文尚几十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狼狈濒死的模样。
“御医!御医呢?!快!!”兵部尚书赵崇急得双目赤红,对着帐外嘶吼,声音都劈了叉。蒙毅等将领也乱了方寸,围在榻边,个个脸色铁青,焦灼的目光在昏迷的皇帝和忙碌的御医之间来回扫视,方才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无尽的惶恐。
主帅重伤垂危,军心瞬间浮动。
就在这混乱得几乎要炸营的时刻,一个冷静而沉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
“慌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乌其乐掀帘而入。他身上的皮甲沾染着血污和尘土,脸上也溅着几滴血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异常冷静,如同寒潭古井,不见丝毫慌乱。他周身散发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磨砺出的、令人心折的镇定气场。
他看也没看榻上昏迷的宇文尚,目光锐利如刀,直接钉在兵部尚书赵崇身上。
“赵大人!敌军未退,主帅重伤,更需稳定军心!狄戎此战虽凶悍,但阵型左翼是其拼凑的秃鹫部与灰狼部,本就貌合神离。我军右翼骑兵由蒙毅将军统领,战力完整,可集中优势兵力,猛攻其左翼接合部!同时,令左翼佯装后撤,诱敌深入,待其阵型脱节,再以中军强弩覆盖!速去传令!”
他的指令清晰、精准,瞬间点破了狄戎看似强大的外强中干之处。赵崇被他目光中的力量所慑,混乱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地应道,
“是!末将遵令!”立刻转身冲出大帐,前去部署。
帐内因褚良的冷静和果断,稍稍恢复了一些秩序。
褚良这才大步走到榻前,目光落在宇文尚青黑的伤口上,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色依旧冷硬。
他转向正满头大汗、试图施针封住毒血蔓延的御医和刚刚赶到的陈锋,“毒势如何?何解?”
陈锋手指搭在宇文尚腕脉上,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箭毒猛烈,是狄戎特有的‘黑蝰涎’,混合了腐心草和几种草原毒虫的汁液,见血封喉!常规解毒丹只能暂缓,无法根除!”
他抬头看向褚良,眼中带着一丝急切,“我知道一种草药,‘狼吻兰’,其根茎汁液专克此毒!但此草只生于西北方向五十里外的‘狼毒崖’背阴石缝中,极难寻觅,且…要穿过尚未完全平息的战场边缘!”
“狼吻兰…”褚良低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当然知道!当年他初到草原,被剧毒蝮蛇所咬,命悬一线,正是陈锋冒险在狼毒崖采回此药救了他一命。那陡峭的崖壁,狰狞的石缝,还有守护药草的毒虫……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我去。”褚良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他甚至没有去看陈锋担忧的眼神,直接点了几名以攀援和速度见长的云泽部勇士。
“哈桑、巴图、阿木尔,跟我走!带足绳索和短刃!”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冲出大帐,翻身上马,动作快如闪电。马蹄声急促响起,一队人马如同离弦之箭,朝着硝烟尚未散尽的西北方向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弥漫的烟尘之中。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帐内气氛压抑,只有宇文尚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和御医们焦急的低语。
王德全跪在榻边,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着满天神佛。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阵骚动和疲惫的马嘶。帘子猛地被掀开,褚良带着一身浓重的血腥气和尘土闯了进来。他脸色比离开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额角全是汗水,左腿外侧的皮裤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不断渗出,染红了半条裤腿,显然是在采药或穿越战场时遭遇了恶战。
但他手中紧紧攥着几株还带着湿润泥土、叶片边缘呈锯齿状、根部呈暗红色的植物——正是狼吻兰!
“药!”他只吐出一个字,便将草药塞到陈锋手中,自己则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柱子稳住身形,腿上的伤口让他眉头紧蹙。
陈锋没有丝毫耽搁,立刻接过草药,与御医一同捣碎、榨汁、调和……动作迅捷而精准。深紫色的药汁被小心地灌入宇文尚口中,同时涂抹在伤口周围。
药效立竿见影。宇文尚手臂伤口处蔓延的青黑色停止了扩散,甚至开始有极其缓慢的回缩迹象。他灰败的脸上也透出一丝微弱的生气,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比之前平稳绵长了一些。
众人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一点。
然而,战场上的局势并未因褚良的临时指挥而取得决定性胜利。蒙毅虽依计猛攻狄戎左翼,造成不小混乱,但铎冽迅速调兵稳住阵脚。狄戎士兵得知宇文尚中箭垂危的消息,士气大振,反扑得更加凶猛,口中用狄戎语高喊着:“宇文尚已死!北朝皇帝死了!”声音在战场上此起彼伏。
这恶毒的谣言如同瘟疫般在北朝军队中迅速蔓延。虽然赵崇等人极力弹压,但主帅重伤、生死未卜的阴影,以及“皇帝驾崩”的呼喊,还是不可避免地动摇了部分军心。
战斗最终以双方各自付出惨重伤亡、暂时脱离接触而告终,未能分出胜负。狄戎虽未能攻破防线,但其嚣张的气焰却因宇文尚的中毒而达到了顶点。
宇文尚的伤势暂时稳住,但并未脱离危险,依旧昏迷不醒。黑石堡内的气氛,从战场的紧张转入了另一种更深的焦虑——皇权悬空的危机。
几名随军的重臣聚集在偏帐,忧心忡忡。
“陛下昏迷不醒,国本动摇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捶胸顿足,“狄戎猖獗,谣言四起,若陛下真有个万一…我北朝…危矣!”
“是啊!”另一人接口,声音压得极低,“陛下…至今未有子嗣!储位空悬,乃社稷大忌!一旦…一旦龙驭宾天,这江山社稷,托付何人?”
帐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片刻后,一个更加大胆的声音响起,带着试探和急迫,
“为江山社稷计,是否…是否该趁陛下有片刻清醒之时,速请陛下口谕立储?以安天下之心?”说话之人目光扫过众人,“譬如…陇西王世子宇文铭,年方十六,素有贤名;或安平郡王之子宇文澈,年岁相当,沉稳持重…皆乃太祖血脉,宗室近支…”
这个提议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有人面露赞同,有人惊疑不定,有人则深深皱眉,觉得此议过于急切甚至僭越,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的恐惧压倒了所有顾虑。最终,一种无声的共识在众人惊惶的眼神中形成: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让皇帝留下继位人选!
狼吻兰的药力起了作用,宇文尚的求生意志亦十分顽强,,在昏迷了一天一夜后,他竟真的短暂地睁开了眼睛。虽眼神涣散,焦距模糊,气息微弱。
一直守在榻边的王德全喜极而泣,“陛下!陛下您醒了!谢天谢地!”
守候在外的重臣们闻讯,立刻涌了进来,顾不得礼节,齐刷刷跪倒在榻前。
“陛下!您感觉如何?”赵崇急声问道。
“陛下,龙体为重,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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