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良被安排在王府侍从居住的下房。
房间不大,但比军营的帐篷好上许多。他沉默寡言,却手脚勤快,主动帮同屋的侍从打扫、挑水。
一日训练结束,同屋的几个年轻侍从吆喝着去澡堂。
“褚良,走啊!泡个澡解解乏!”有人招呼他。
褚良动作一僵,连忙摇头,声音有些干涩:“我还有些事,你们先去。”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擦拭着自己的佩刀。
“啧,又是这样。来了王府还这么扭捏?” 有人小声嘀咕。
面对这类议论,褚良习以为常,并不作声,但一块新皂角却忽然被扔在了他的铺位上。
褚良抬头,发现正是从围场回来那日,给自己让位置的侍卫陈锋。
他刚要开口,就听对方声音冷淡的道,
“王府规矩多,热水不是随时有。错过了时辰,就得用冷水。”
褚良愣了一下,看向那块皂角,又看向陈锋,低声道:“多谢。”
陈锋没看他,径自收拾自己的东西,临出门前,又淡淡道,“你不用帮忙打扫。做好你自己就行。”
褚良握着那块皂角,看着陈锋离去的背影,心头滋味莫名。
摄政王府的日子,在无声的规矩中流淌。
褚良值守于书房二门外,唯有宇文尚换药时得以短暂入内。
换药成了两人间沉默的仪式。
宇文尚靠坐椅中,褪下半边衣衫,闭目养神。褚良单膝跪侧,动作轻缓地解布、擦拭、敷药、裹伤。
起初几日,两人无话。
后来某日,宇文尚又闭目任褚良摆弄时,忽然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问道。
“父母何在?”
“回王爷,卑职是孤儿,由山中猎户养大,前年养父亡故了。”
褚良手上不停,答得简短。
宇文尚听后,未做表示,也没再问话。
下次换药时候,他又忽然发问,
“可读过书?”
“识得几个字,会写名姓。军令文书……认得些。” 褚良的声音也显得平板。
他显然不是个会攀谈的人,很难让摄政王产生继续聊下去的兴趣,可褚良也拿这样的自己没办法,他也知道自己很木讷,不会讨人欢喜。
以为王爷再也不会找自己问话,没想到,第二日,王爷还是开口问起来,
“武艺哪里学的?”
“养父教的射箭、识踪。军中跟教头学了拳脚刀法,自己瞎练。” 依旧无甚修饰。
认为他性格木讷老实的,显然不止褚良自己,宇文尚亦然,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此人像块山里的顽石,不懂花巧,也无甚机心,问啥答啥,虽救了自己,但却不会乘机邀功请赏,这也正是他的难得之处,忠良顺从,正是宇文尚需要的。
服药日久,宇文尚虽闭着眼,感官却敏锐地捕捉到变化。这日敷上的药糊,触感明显不同——更加细腻柔滑,几乎感觉不到颗粒,药糊带来的沁凉感似乎能更持久地渗透伤处,灼痛被压制得格外妥帖。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褚良正小心托着的青瓷小碗上,碗壁外侧凝结着一层细密冰凉的水珠。
“药碗沁过井水?”宇文尚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褚良手上动作一顿,低声道:“是,王爷。卑职想着沁凉些,镇痛效果能更好。” 没有半分邀功的意思,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宇文尚重新闭上眼,没说话。
前一日,宇文尚骑马时动作过大,狠狠牵动了左臂伤处,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
入夜换药,褚良解开布带,看到伤口边缘因牵扯而微微渗血红肿,眉头不禁皱了一下。他敷药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指尖一点点将药糊抹匀。可依然看到宇文尚换药时候抿紧的唇角,平日里话少的褚良,竟破天荒地开了口,声音带着点干涩的紧张:
“王爷……卑职小时候跟养父进山,也遇过熊瞎子。那家伙皮糙肉厚,一箭射中眼睛都能又扑上来……我们爬到树上,它就在下面撞,撞得那树直晃……”
他有些笨拙地描述着。
正被一阵阵尖锐的抽痛折磨得心烦意乱,额角青筋微跳,听着这磕磕绊绊的“故事”,宇文尚只觉得聒噪。
他猛地睁开眼,凤眸中带着烦躁,声音冰冷地打断,
“闭嘴!你叨叨起来没完,孤的伤更疼了!”
褚良的声音戛然而止,脸瞬间涨得通红,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手上动作却愈发轻缓。
宇文尚瞥见他这副窘迫模样,心头那股无名火莫名地散了些,反而觉得有点……意思。
次日清晨,左臂疼痛稍缓,宇文尚踏入后院演武场。
晨曦微露,薄雾未散,为青石地面镀上一层湿润的光泽。他玄色常服的身影在寂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孤峭,墨紫色的长发未束,几缕滑落肩头,更衬得侧脸轮廓如冷玉雕琢。他缓步而行,目光扫过空旷的场地,最终落在角落。
那里,褚良正对着草靶凝神射箭。每一次开弓,肩臂的肌肉线条都绷紧如铁,专注的神情仿佛天地间只剩手中弓与眼中靶。箭矢破空之声短促有力,笃笃地钉入靶心。阳光穿过薄雾,落在他汗湿的额角和专注的眉眼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宇文尚驻足回廊阴影下,静静看了片刻,才缓步走出,他步履无声,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力气倒足。” 清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演武场的寂静。
褚良一惊,猛地循声望去,见是宇文尚,慌忙放下手中旧弓,单膝跪地行礼,“王爷!” 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紧张。
宇文尚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留太久,转而投向兵器架上那把通体乌沉、泛着冷硬光泽的三石强弓——“飞星”。
“试试它。” 命令简洁,不容置喙。
褚良起身,走到兵器架前。那把“飞星”弓比他惯用的沉重太多,入手冰凉。他深吸一口气,沉腰立马,左足前踏,深深踩入地面。左手五指如铁钳般牢牢握住弓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右手三指扣上紧绷如钢弦的弓弦,手背上青色的血管瞬间贲张凸起,如同盘绕的虬龙。
“嗬——!” 一声低沉的吐纳从胸腔迸出。他全身的力量在这一刻凝聚!宽阔的肩背绷紧,手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额角太阳穴处青筋跳动,细密的汗珠瞬间沁出,沿着紧绷的侧脸线条滑落。那沉重如铁的弓臂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嘎吱”轻响,被一寸寸、极其艰难却无比稳定地拉开了!
弓开如满月!
弓弦震颤,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褚良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无形的目标,仿佛将所有的意志和力量都灌注于这开弓一瞬。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砸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宇文尚负手而立,墨紫色的眼眸映着晨光,深邃难测。
“行了。” 宇文尚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褚良闻声,如同绷紧的弦骤然放松,缓缓收力。弓弦回弹,发出“嘣”的一声轻响。他气息粗重,手臂因脱力而微微颤抖,额头的汗水更是涔涔而下。他小心地将沉重的“飞星”弓放回架上,动作带着敬畏。
宇文尚的目光掠过褚良那张靠在墙角的、显得格外粗陋的旧弓,最终落回“飞星”上。
他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褚良耳中,“你那把破弓扔了吧。这把赏给你了。”
褚良猛地抬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王爷?这……这太贵重了!卑职不敢……”
巨大的惊喜与惶恐交织,让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赏你的,便收着。”宇文尚打断他,语气平淡却重逾千斤。他微微侧首,墨紫色的发丝拂过冷玉般的下颌,目光在褚良那张写满震惊与无措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好好练,莫要辜负了它。”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玄色衣摆无声地拂过微湿的青石地面,转身离去。
晨曦的光线勾勒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墨发如瀑,步履从容,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胄气度和疏离感,仿佛方才那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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