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庾信在屋内来回踱步,高木秧咬着笔杆,慢条斯理地在纸上描描画画。
“咕噜——”
屋内的安静被打破,金庾信脚步一顿,高木秧摸着肚子干笑:“金将军,你饿吗?”
金庾信无奈扶额,“长安城的姑娘都像高译语这般……”
“没皮没脸?没心没肺?”高木秧抢过话头。
仿若被她这混不吝的劲儿传染了似的,金庾信紧绷着的肩膀松懈下来,他拖过椅子挨着她坐下。
“听闻长安极尽繁华,东市夜里亮如白昼,各外藩人士都可以在坊市内做生意,胡商还能牵着骆驼当街叫卖??”
“管你是波斯胡姬还是新罗郎将,只要守大唐律法,在长安城角楼根下支个馄饨摊,官府都给发市券的!”高木秧把笔一撂,歪头问,“金将军想去长安吗?”
金庾信摸着腰间佩刀,若有所思,摇头时带着额头红带晃动。
“不,金某沙场奋战,只希望新罗庆州会成为辽东的第二个长安。”
门板“咚咚”响了两声,饭菜香气从门缝钻进来。
“进来。”金庾信朝外面道。
门外进来个新罗小花郎,瞧着和扶余岐差不多年纪,手里食盒沉得坠手。他手脚麻利地往桌上摆菜,碟碗磕碰,叮当作响。
高木秧盯着油汪汪的炙肉直咽口水,最后一碟腌菜刚摆稳,小花郎从袖袋掏出个纸团,递到金庾信跟前。
金庾信扯开系绳抻平信纸,越看眉头拧得越紧,表情凝重,高木秧伸向筷子的爪子悄悄收了回来。
小花郎凑到金庾信耳旁,掩嘴低语了几句,金庾信脸上阴霾瞬间尽散。
“唐少卿同意高译语为新罗绘制扶苏山成舆图了!”
高木秧指尖戳向金庾信手上的纸,“条件是什么?”
她很清楚,这种干涉两藩外政的事情,唐观绝不轻易答应,新罗必然有他们要付出的价码。
果不其然,金庾信同她说,唐观要她同金庾信一起,去百济港口的驿馆那儿押个人回泗沘。在路上,金庾信要教会她骑射。最后,他们要赶在秋夕狩猎大会前回来。
可恶!高木秧气得牙痒痒。
这个天杀的唐观,手下被人劫持,他非但不救,还要人跟着劫徒后面替他跑路办差!
“高译语趁热吃,事不宜迟,我们连夜便出发!”
走出屋子,高木秧才发现这里是白马庵后山。
金庾信已经上马了,方才的小花郎捧着两个鼓囊囊的包袱跑来,递给金庾信一个,又将另一个交给她。
“女官大人,里面是一些干粮和衣物。”小花郎向高木秧解释道。
高木秧苦笑着甩包袱上鞍,忽地眼睛一亮——金庾信没有背弓箭。
太好了,学什么骑射,赶路就够辛苦的了,她狡黠地偷笑,故意没有提醒金庾信。
“驾!”金庾信抬腿蹬马,高木秧紧跟而上。
两匹马冲下山道,离泗沘越来越远,直奔海港………
灰鸽扑棱棱落进汉书苑屋山馆,崔十郎解下它腿上的纸卷:“金将军与高译语已经动身了。”
“两位世子满城搜寻高姑娘,当真不递个话?”南田御忧心忡忡,“干等着?”
“等?”唐观起身,“崔十郎,上次你怎么混进朴府的?”
“朴善滨那老狐狸!”崔十郎鼻孔里哼出声,“打着过寿的名头,早早放出唐少卿会赴寿宴的消息,那些攀炎附势、想走门路疏通的,可不就乌泱泱全涌来了?那时,想弄张宴帖,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崔某挂着马社掌事的头衔,与曾为武将的朴善滨打过几回交道,讨张帖子的面子还是有的。”
“贪成这样?”唐观眉梢微挑。
“世人谁不爱财?为官者,手握资源权势,敛财更盛。”崔十郎讥讽,“唐少卿身居高位,想必在长安也是端坐云头,哪瞧得见底下这些腌臜勾当!”
“走!”唐观咔哒扣紧蹀躞带玉钩,“崔掌事,随我再去会会朴善滨。”
南田御追出门,夜风卷起他宽袖:“夜已深了,唐少卿路上当心!”
唐观转头对他道,“两位世子若来,同他们说我携崔掌事寻高译语去了。"
朴府,朱漆门被小厮叩了半晌,终于开了条缝。
“大人……”
小厮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脚踹翻,朴大人披着寝衣出来咒骂:“谁啊,三更半夜,扰人清梦。”
唐观上前扶起小厮,小厮诚惶诚恐地给他道谢。月光下,唐观脸色冷峻,朴大人看清来人,惊得倒抽冷气:“唐、唐少卿?!”
崔十郎抱臂立在阶前:“叨扰了,唐少卿问两句话就走。”
"不敢不敢!”朴大人边系衣带边呵斥下人,“快备参茶!请少卿去客堂。”
“就这儿说。”唐观一口回绝。
崔十郎手掌往下一拍了两下:“茶就免了。朝堂上,提议唐少卿改走陆路去高句丽,是谁嘱意朴大人的?”
“崔掌事听得懂汉话?!”朴大人眼珠子瞪得溜圆,伸长脖子往后瞅,"哎,那个女译语呢?"
“朴大人闲话少叙,先回答唐少卿的问题。”
“没人嘱意朴某,是朴某自己的主意!”朴大人梗着脖子不承认,眼神却飘忽不定。
“唐少卿,这老东西不说。”崔十郎摊手无奈。
唐观早已做好了对方嘴硬的准备,拧着眉毛威慑道:“朴大人当真要与大唐作对?”
朴大人急忙摇头摆手,“冤枉啊!朴某只是愚钝,在朝堂之上说错了话,惹得唐少卿不高兴,事后也宴请唐少卿赔礼谢罪了,怎么没过两天,唐少卿就要给朴某扣一个对大唐不敬的帽子?”
崔十郎撇嘴,没兴趣传译这一大段假话,对唐观言简意赅道:“还是不肯说。”
威逼对这种老奸巨猾的东西很难奏效,唐观思索一番,说道:“告诉他,若说出实话,经他举荐的商队,进长安西市做买卖,可免除半载市税。”
果不其然,朴大人来了精神:“唐少卿此言当真?”
唐观点头:“本少卿言出必行。”
“那...下官多嘴问一句,”朴大人搓着手,“唐少卿为何要探听此事?”
唐观看穿他的顾虑,“你只管问,放心,本少卿不会将你供出去。”
朴大人终于放下心来,说出了唐观早已猜到的答案。
“是……是王上的意思。”
唐观心下了然:近些年,高句丽屡次阻拦百济,新罗经由其地盘,进入中原,武王是想借他之势,撬开被高句丽卡死的商道。
这个朴善滨,八成是猜出了武王的意图,故而接触各种民间商团,包括码头铁坊,泗沘马社,等着商道打通后,日后狠捞一笔……
*
金庾信盘坐在火堆前,粗布铺地,小刀削刮着什么,簌簌作响。高木秧支完帐篷,瞥见地上散着十几根一头削尖的树棍。
她凑近,好奇问道:“金将军在做什么?”
金庾信放下手中的刀,拿起一根稍粗一点的树枝,两只手抓住两端,用力将树枝掰弯,见她过来,说道:“高译语,劳烦替我拿一下弦线。”
高木秧顺着他的眼神往一旁看,发现地上确实有一捆白色的细线。
“捏住线头递我就好。”见她盯着那捆白线发怔,金庾信补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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