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娘娘遣人来问,陛下是否有空前去御花园一趟?”
赵珩笔下龙飞凤舞,眼也未抬:“最近朝中事多,替朕转达母后,若有要事,朕晚上去慈宁宫一趟便是。”
“陛下。”皇帝若是此时抬头,应当不会错过陈远脸上一闪而过的无语表情,“……今日是选秀的日子。”
笔尖蓦地停下,在纸上留下一个硕大的墨点。
上首的皇帝沉吟片刻:“皇后之位朕已与母亲商定,其余人让母后看着办便是。”神情似是已有些不耐。
陈远额间冒出细汗,觉得自己又要多长好几根白头发。
说起这几个月的差事,陈远就有一肚子苦水要吐。
一切的源头都始于赏荷宴那天。他们满心以为谢大小姐就是他们未来的皇后无疑,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个劳什子乔公子,皇后的人选也变成了谢二小姐。这么重大的变故,他们都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接受,在陛下那里,可想而知。
从水榭回来的当天晚上,陛下就烧掉了所有有关谢家大小姐的物品,唯余一幅几年前所作的画像,皇帝对着它看了半天,最后把它锁在盒子里,扔在御书房的某个角落。
这几个月陛下不分昼夜地处理政务,若是没有奏折批了,就去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或者干脆到西郊的山上跑上一天的马。
原先他就佩服陛下的精力,这几个月更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皇帝不累太监累。昨日和竹影等人发泄了好一通,今日才有气力强撑在此。
门外太后派来的第三波下人才跟他下最后通碟,门内连日来阴晴不定的皇帝已然不耐,左右为难之间,陈远只得硬着头皮传话:
“太后娘娘说,谢大人乃肱骨之臣,谢二小姐既是未来的皇后,陛下理当出现,也算是全了皇家的体面。”
赵珩沉默良久,终于搁了笔。
“更衣。”
陈远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
虽说只是走个过场,谢槿语依然一丝不苟地完成了选秀的层层考核,从仪容礼仪到琴棋书画,样样都是头名。
负责选秀的掌事姑姑嘴上不说,但对她的态度是恭恭敬敬,显然已把她当作未来的皇后来对待了。
秀女按照考核名次分为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八人,除了她,只有一位柳尚书家的三小姐她先前打过照面。
八人排队候在假山后,只等前头的公公叫,她们就要上前去让贵人相看。
如今后位空悬,这个贵人指的自然是皇帝和太后。
可是乙等的秀女已走了多时,依旧没有叫她们的意思。
不知站了多久,等到谢槿语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止不住要打战的时候,前头的园子里终于传来几声响动。
原来先前陛下不在,方才是在等他。
她垂下眼,摆出一个标准的笑容,跟着队伍往前走。
园子宽大,八个人站在凉亭前宽敞的空地中央,谢槿语站在第一排的中间,离凉亭里端坐的至高无上的两人依然隔着相当的距离,看不分明。
园子四周被鳞次栉比的假山环绕,往外是重重宫墙。
直到此刻,她才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升起,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恍然间,她想起那个九岁的小女孩站在船头说“我想当皇后”。
当年的二皇子变成了七皇子,而她真的要成为皇后了。
她想当皇后吗?
她不知道,她也别无选择。
手上忽然被人塞入一个冰凉之物,谢槿语蓦地回神,大半光线被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但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独属于皇后的凤钗。
她下意识抬眼去看给她此物的男人,那人却已背过身,对太后行过一礼,玄青色龙袍迅速消失在远处的假山后。
尽管本就不抱期待,可她的心里还是没来由地掠过一丝失望。
没想到她与陛下的初见竟如此匆忙,连一眼都没来得及看到。
六年前她就明白,皇帝是谁不重要,皇帝容貌性情如何,也不重要。
可是当她一次次听闻陛下的俊美无铸、朗艳独绝,她心中又怎么能真的全无动摇?
也许有那么一刻,十六岁情窦初开的少女也幻想过自己是话本里的小姐,能与面如冠玉、满腹经纶的意中人相知相守。
太后在上首又点了柳尚书之女为礼王妃,其余秀女出身不高,三位纳为低位妃嫔,另三位被指给各亲王做侧妃。
“好了,谢小姐留下陪哀家说说话,其余秀女都各自回去准备吧。”
太后身边的秋叶姑姑从凉亭里出来,将谢槿语引到凉亭内。
“坐吧。”太后笑意盈盈,“近日西边匪盗猖獗,朝廷事忙,陛下日理万机,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难得一见。”
这是在替皇帝的行色匆匆解释。
谢槿语哪里能抱怨皇帝,笑着应答,屈膝坐在皇帝方才坐的位置。
*
选秀之事尘埃落定,婚期定在十二月。
皇家的聘礼装满了几大车,浩浩荡荡地从皇宫里鱼贯而出,王夫人和下人们光是清点礼物这一项就忙得不可开交,谢槿柔也暂时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来帮忙。
谢凌云和窦念慈本应在年前完婚,无奈王夫人实在忙不过来,与窦家商议将婚事顺延到了来年二月,这才腾出手,一心一意为谢槿语筹备嫁妆。
“明日宫里的人就要来量体裁衣,为你做大婚用的礼服呢。”谢槿柔忙着核对手上的单子,忽然想到方才下人传的话,侧首对谢槿语兴奋道,“听闻去岁宫里的绣娘们就开始赶工了,足见陛下和太后对你的重视。”
谢槿语淡淡地笑了笑。
太后重视不假,陛下可就不一定了。
姐妹二人感情至深、无话不谈,谢槿柔光看她的表情就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宽慰道:“太后娘娘不是说了嘛,近日朝里似乎不太平,连父亲都早出晚归的,陛下抽不出时间也是正常。”
“嗯,我明白的。”谢槿语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谢槿柔沉默下来,一阵心疼。
谢甫和王夫人感情好,姐妹俩从小看到大。重视与否,用眼睛看便够了,哪需要嘴来说?
谢槿语却笑了:“姐姐,你真是多虑了,我与陛下又不是你和乔公子那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你可别忘了,与我同时入宫的还有三人,若我事事计较,岂不要累死?”
“若说失望是有些,可再多的,真的没有了。”她道,“只要陛下能维护我和谢家的体面,我别无他求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闻下人传话,说九公主来了,二人连忙起身迎接。
“嫂嫂!我来看你啦!”九公主一进府就风风火火地喊,引得不少下人侧目。
“公主殿下,我与陛下尚未成婚,您还是叫我谢小姐吧。”谢槿语快步走向她,温声道。
“好吧。”九公主答应得爽快,立马改了口,“谢姐姐,自从你说要准备选秀,都好几个月不来校场了,你不知道,我最近的进步可大了,连皇兄都夸我,这才特许我出宫找你玩。”
“当真?那我改日可要好好看看。”谢槿语笑。
“择日不如撞日,”九公主想一出是一出,“我们现在就去吧!”
谢槿语一怔,与谢槿柔对视一眼,正要婉拒,后者却抢先开了口:“既然公主盛情相邀,妹妹你正好出去散散心。府里的事还有我和母亲呢。”
“可……”谢槿语神色犹豫。
“哎呀,谢姐姐你就去吧。大不了我找秋叶姑姑来帮你。”九公主拉着她就往外走。
“好啦,我去就是了。”谢槿语宠溺地笑了笑。
谢槿柔看着二人肩并肩走远,心中欣慰。至少这小姑子是好相与的。
*
谢槿语和九公主下了马车,才发现前边已经停了一辆,定睛一看,车旁挂着的木牌写着一个“窦”字。
“……窦大小姐?”
远处有一男一女走过来,女子头上戴着藩篱,谢槿语下意识喃喃。九公主却已经跑过去,谢槿语无奈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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