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槐花落,素衣花间行。
多年后,当下槐里的百姓忆起当日的情景时,只记得那抹素白的倩影穿梭在飞花疏影下,似空谷幽兰,高情逸态,全然忘了坊间的流言蜚语。
当然,作为这些流言蜚语的主角,古妍并不在意。
“呕!好臭……”
刚一走进林家,古白及就被里间传出的血腥气熏得直捂口鼻。
“你怎么跟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古文皱着眉走了出来,他顺势捏着鼻子问:“人死了吗?”
“不许胡说!”
古文瞪了他一眼,就拉着古妍进了里间,又扭头对他喝道:“快回去!”
古白及可不是听话的孩子,他没打算回去,也没有跟进里间,而是躲在门外,探头探脑。
只瞧一眼,就吓得他不轻。
地上是脱下的血衣,榻上是一动不动的林老翁,不知情的话,他恐怕会以为是自己的阿翁杀了林老翁。
进屋看清状况的古妍也很错愕,她料想过林老翁在拉稀摆带后定会痔瘘,哪会想到竟这般严重。
“你对他做过什么?”她转头看向古文。
古文的声音颤颤,“按医书所写,针灸治之啊!”
“你扎的哪个穴位?”古妍又问。
古文指着林老翁的尾椎部位,“长强,还有承山。”
“以及…肾俞穴。”
古妍:???
“肾俞穴?你扎那里作甚?”
古文赶忙道:“心腹胀满急,两胁满引少腹急痛。”
古妍:!!!
“你这一针下去,直接让他血流更快了。”
“那…咋治?”古文茫然了。
难道他看错了书?
“我…我还能治吗?”林老翁虚弱地问道。
血流太多,一开口,已是气若游丝。
“能……”古妍刚要说“能治”,忽地想到他派人送来的那个大猪头,遂话锋一转,抄着手不紧不慢道:“能治是能治,但不好治。”
“若能治好,我必将重谢!”林老翁用尽浑身力气承诺。
“呵。”古妍淡淡一笑。
“你还记得你上次是怎么发誓的吗?”
她那对秀雅的远山眉微微上挑,神情戏谑。
“我……”林老翁骤然语塞。
古人始终是迷信的,想到当日的承诺,再感受着局部传来的阵阵刺痛,他恍然大悟,这是违背誓言遭了惩罚。
“那…我答应你退婚,再分你200钱。”他咬牙说道。
“什么?不可!”古文急忙劝阻,“若是退婚,你让阿妍往后怎么办?她还能嫁出去吗?”
“阿兄!”古妍冷然看向他,“虽然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可嫁人的又不是父母,嫁鸡嫁狗只是父母的一句话,往后日子是好是苦,他们全然不顾。”
“凭什么?”
“既然他们不会管女儿嫁出去的人生,那女儿要嫁与谁人,他们也不该插手。”
“人生孩子,花结果,果子成熟花不管,孩子长大不由父母。”
说完,不再看目瞪口呆的古文,古妍又转向林老翁,“条件变了,这次,不再是200钱,而是300,还要先付100诊金,我才帮你治疗。”
“你这是趁人之危啊!”林老翁忿忿道。
“对呀,我就是趁人之危,你从不从嘛?”古妍抄着手,摆出一副“有本事就来打我”的架势,看得林老翁更加窝火。
这一动气,局部更痛了。
“好…好!我答应你。”
最终,他还是咬牙答应了。
“先给钱。”古妍摊开手伸向他。
林老翁摸到放于枕边的鞶囊,直接扔给了她。
古妍没有多拿,只拿出了一串正好100钱。
“阿妍……”古文看着这个分外陌生的小妹,欲言又止。
古妍坦然与他对视,“阿兄,别眨眼,看我如何帮他治痔瘘。”
“要我做什么?”古白及走进来搓着手问道。
古妍对他说:“熏香为钢针消毒。”
而后,又对愣在那里,手足无措地古文说:“结扎摘除法治外痔,痔管搔爬法??除内痔。”
古文一听,大概懂了,“用角法使痔核突出,结扎后剖断?”
“正是。”古妍点头。
所谓角法,就是拔火罐,“角”指的是兽角。
《五十二病方》中记载:“牡痔居窍旁,大者如枣,小者如核者,方以小角角之,如孰二斗米顷,而张角,絮以小绳,剖以刀。”
接过古文递来的兽角,古妍利用其形状和材质产生的吸拔力,先置于林老翁的外痔处,再通过系绳固定,最后用熏热的刀将痔核割除。
“哎哟!”
尽管古妍下刀快准狠,林老翁还是痛得嗔唤了一下,浑身不停抽搐,眼见着又要晕厥过去。
古文不忍直视,躲到了一旁。
他让出位置来后,古白及便站了过去,将消完毒的钢针送到古妍面前。
古妍垂眸一看,他没再将九针一把抓,而是排列在一张干净的帕子上,再双手捧着帕子,让针与针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
没人教他这么做,想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这让古妍又惊喜,又欣慰。
这才是能帮古家薪火相传的子孙。
她选取最长的一根针,对古白及说:“对于内痔,可用狗膀胱吹气法。”
“就是将一只狗的膀胱套在一条小竹管上绑紧,再慢慢插入患者□□内,向膀胱内吹气,充了气的狗膀胱会向外拔出,同时引出肿胀的痔核,然后快刀将其割除。”
“咦…好恶心哟!”古白及听完,小脸儿一皱。
古妍心想:你要是知道“吮痈舐痔”这个成语是怎么来的,便会觉得狗膀胱吹气法不过尔尔。
“我不会用这个法子,因为用狗的膀胱,必然会杀掉一只狗。”
“那里用针,又要如何把里面的…那什么核弄出来?”古白及好奇问。
古妍耐心说:“用探针插入瘘道搔爬出血,再用炭火熏蒸治疗,他的内痔尚未成形,但患处已然溃烂,将瘀血排出,熏蒸愈合创口。”
偷瞄了一眼已是呼吸乏力的林老翁,古白及小声问道:“疼吗?”
“你说呢?”古妍冲他眨了眨眼。
“啊…呃……”
片刻后,便响起了林老翁的绵长惨叫,不过在古白及听来,这叫声怪怪的,有痛苦,也有舒服。
而在古文的视角,正好能看清林老翁的脸,时而皱眉、时而张嘴,看起来痛并快乐。
此时此刻,他们父子俩产生了同一个的想法,那就是痔治是一门高深的医学,深不可测。
“呼……”
熏蒸结束,古妍长舒了一口气,这可比她直接手术累人多了。
“这样…就好了?”看了一眼气息逐渐稳定的林老翁,古文探问道。
古妍摇头,“还要结合外敷,以保证创口尽快愈合,同时配合食疗。”
“阿兄,我来念,你来写方子吧。”
她摸出手帕擦了擦手。
古白及则将那根当探针用的钢针擦拭干净,插回小木管内。
待古文找来木简与刀笔,古妍忽然迟疑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
以防再被骗,她决定留一手,只告诉了食疗方子,对于外敷用药,她没说,“外敷的药我来调配。”
而后,她再次来到床边,对林老翁说:“你最迟明日便可下床,届时,我在家里等你来退婚,你再把剩下的200钱给我。”
“如若反悔……”
“加重病情!”林老翁已是吃一堑长一智了。
但古妍不会完全轻信他的承诺,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两日后,林老翁如约来到古家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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