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白的天泄流的紫外线依然刺眼,云层将太阳蔽翳,风卷起土地上的碎屑与尘埃。
作为越冬作物的油菜,在冬日里需要面对的一大敌人即是杂草。魏摇芙蹲在地上挪着腿,一区一区地把草给拔过去。
埋着头干活不看路,就好比开车玩手机,总是要撞上些什么才知道停。当魏摇芙下意识想往旁边继续挪时,她的手臂撞到了另一人的胳膊。
脑袋自发地扭转扬抬,她与恰巧掉头来的池怜阙双瞳相对。
最巧的不是她和池怜阙都没看路,而是他们都是偏侧着身,可称为半后退地在挪动,方向还刚好相对。
道歉被抛之脑后,魏摇芙不经思索地问:“你不是和宋谦在小麦地那里清沟看墒情吗?”
“弄完了,过来帮你和媞姐。”池怜阙徒然眄了她一眼,随即徐徐把目光收了回去,扯着杂草的手仍然没停。
“喔,谢了哈。”让自己的礼貌苏醒一下,魏摇芙继续拔掉仅剩的杂草,她的余光不可避免地含纳了池怜阙的手。
仿佛是烧成手形的白瓷,白瓷上又扫了些粉,描摹出青筋与血管——足以去当手模的程度。握上杂草,被土粒子粘上时,使人情不自禁地想用玷污来形容。
她刚想夸池怜阙的手好看,这位待夸的人便冒出了句:“没必要说谢,你做得慢会耽误我们回去的时间。”
称赞死在了嗓子眼里。
池怜阙这种人属实是不配拥有别人给的好脸色。
处理完杂草,魏摇芙拍了拍手掌,她利落地起身,兀自绕开了池怜阙往前侧的土路上走去。
但霉运之神似乎想眷顾她一下。
在她即将迈上土路的时候,被她忽视的田坎道上的绊脚的石头成功绊了她一跤。
眼前的画面霎时间成了散发着土腥气的土地,魏摇芙摔得跪在地上,她懵懵然地用手掌撑着地面。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但魏摇芙身前反而更先有关心——关心来自于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姐姐,你还好吗?还站得起来吗?”
普通话说不上标准,咬字的小心如若细心些便可体会出,偏锐气的音色,但嗓音的主人显然并不锐气。
魏摇芙把脸昂起,迎上她目光的,是——
灰薄的天所施舍的天光□□瘦的小女孩挡去了一部分,她弯腰俯身站在魏摇芙面前,土棕色的小手扶在膝盖上,手背骨骼形显著,且存在白色的纹理。
脸上的皮肉仿佛只剩下皮,单薄的肉大约是未褪的婴儿肥,坨在双颊上,让她不至于骨瘦如柴——可身体似乎已经是成了柴的。
又是一声语态较为肃穆的询问:“你怎么样?”
魏摇芙把脸偏了偏,只见池怜阙躬了身,额前的碎发坠开了些,狐狸眼上方的松烟眉攒起。
被两个人半包围夹击,其中一个还是素未谋面的陌生小女孩,魏摇芙难得觉得丢脸。
她撑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拍去手掌上的土石粒子,又弯腰扑了扑裤腿上粘上的灰,尬笑道:“没事的,我很好的呀。这个石头还怪缺德的哈,搁哪儿不好居然搁这儿……”
待魏摇芙直起身,她的手却被旁边人一把拉了过去。
池怜阙握着她的小臂,低眼细节地看过她的手掌。他不顾魏摇芙惊愕的目光,看完了一只手便径自拽过另一只手检查,在确定没有伤口以后才把她的手给松开。
“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如果有伤口,不及时处理造成了感染,你能接受感染的后果吗?不要等到事态严重的时候才知道管。我亏你还是在乡下长大的。”
挨了顿批,偏生魏摇芙还吭不出反驳他的气——人家是在关心她,她再抬杠多少有点儿不识好人心。
注意力又被撇去另一侧的小女孩身上,魏摇芙俯视着她,视线迅速从她身上单薄塌瘪的棉袄和棉裤上游弋而过,“小妹妹,谢谢你的关心哦,你在这里是在帮家里干活吗?”
小女孩仰望着魏摇芙时,双眸间向往一闪而过,她略显局促地攥住自己的棉袄下摆,比起方才,声音小了不少:“我在…我在帮家里拔草。”
个头尚不及魏摇芙前胸高度,小女孩尚未具有藏心事的能力。魏摇芙睄出了她的心思,但却没有言明,而是又问:“喔,你一个人吗?今天好像是周末哈,作业做完了吗?”
大抵是没在现实中亲眼见过像魏摇芙和池怜阙这类的人,小女孩悄悄瞄了几眼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影师,轻轻点头道:“嗯,这个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好。作业写完了。”
然而魏摇芙的神情却在听到小女孩的回答后肃然了些,她端详着面前的小女孩,粗略估计,顶破天也就十岁——这甚至还是她以家庭条件不好,营养不良作为前提来判断的,倘若是照常人的标准来看,这小女孩瞅着只是七八岁的身型。
另一侧的池怜阙被魏摇芙无视,她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又蹲下身去,仰头对上小女孩透亮的棕色瞳仁,轻和道:“你的爸爸妈妈呢?”
眼前人的相貌使小女孩呆呆的挪不开眼,她的喉咙咽动两下,攥着棉袄下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起了面料,“爸爸去镇上干活了,干完活就回来;妈妈有支气管炎,不能很累,她在家里面。”
仍然是在把每一个字都尽可能咬得饱满,可乡音依旧。
魏摇芙感受得到,她的自卑。
一种直觉在胸腔里孕育而生,未展她开口,身畔几乎快和天空一样成为背景板的池怜阙便开了腔:“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好问题,魏摇芙想问的也是这个。
其实称得上明知故问,在大山里的人家,只生一个的似乎才是异类。
小女孩吸了两下鼻子,下巴往下戳了戳,“有,我还有两个姐姐。”
但通常上面有姐姐在,是不会沦落到让这样一个瘦小的女孩子来干农活的。池怜阙追问道:“你的姐姐呢?她们不在这里吗?”
对于这两个近乎查户口式询问的陌生人,小女孩虽说举止间看得出怯怯,可依然老实回答:“我大姐已经嫁人了,二姐在外面打工。”
显然,这三姐妹间的年龄差只怕不小。
干活儿的事情被魏摇芙和池怜阙束之高阁,他们唱予和汝,抛给小女孩的那些问题仿佛是在对她进行背调。
“所以,你是在山脚的村小念书?十岁实岁吗,还在念三年级啊?”魏摇芙在从小女孩口中了解过她的家庭背景后,翠眉夹得便越发紧,凹陷出几道竖横。
小女孩连着点动了好几下脑袋,她啃咬着下唇,踟蹰一阵后张了口:“我的名字叫贾来春,来去的来,春天的春。”
“来春啊,很好听的名字哦。我是魏摇芙,我旁边的这个大哥哥的名字叫池怜阙。”魏摇芙把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柔尽数摆在了脸上。她不擅长温言细语,但面对贾来春,却觉无师自通。
贾来春揪着衣服的手抱到了一起去,她捏着自己的手指,踌躇半刻后终究是问出了口:“……你们是大明星吗?”
“我们是演员。”池怜阙简要作出修正,他抬起下颚环顾了一下四周,又眺向宋谦与韩媞所在的一方,见他们仍在干这活儿才把脸低回来。
他挂搭着眼皮,睐着贾来春,没头没尾地问:“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是从山里走出去,也不待到镇上;我想去大城市读名牌大学,想赚很多钱,把爸爸妈妈都从这里接去大城市过好日子,想给妈妈治病,让妈妈不用再难受。”贾来春谈及梦想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长出了希望的芽,她以翘盼的声气去叙说她的梦想。
可贵的单纯。
面黄肌瘦在贾来春身上得到了体现,魏摇芙听过她的梦想后觉得眼睛酸。曾几何时,她也待在西坪的村子里,和朋友们畅谈未来。
她当时说,要让西坪的铁观音被全世界知道。而今她正在努力,可努力的路上又发现了有好多好多都被埋了起来,于是她又想把他们给挖出来。
能够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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