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师生前不会生出诅咒,可他们的死却意味着一场突变。
为了不让诅咒从术师的尸体上诞生,必须要用蕴含着咒力的攻击结束术师的生命。
“......爸爸......妈妈......看着我啊......”
在名为辻光士的咒术师的尸体上,全新的特级咒灵诞生了。曾对普通人饱含关爱之意,哪怕得不到感谢也要施行拯救之责的咒术师,如今孤身站在满是尸骸之地。
辻光士的尸体就在它的脚边,新生的咒灵同样被一层灰烬包裹,簇簇黑粉随着它的动作不停向下掉落,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从那些裂缝中奋力向外伸展的红色物质。
星海估算了一下距离,直接开启了【仳】。
咒灵感受到从表皮开始的不断分解,被【仳】消解的咒力就像是直接剜下血肉,失去身体的愤怒让它发出一声尖啸。
它脚下的地面也被吞噬了,可它却没有向下方掉落,违背常理般悬浮在了半空中。
红色的物质突然增生,新生的咒灵拥有足以支撑它完全完成变态的充足咒力,一时间居然就连【仳】的分解速度都无法彻底让它失去行动能力。如果是一级以下的咒灵,在被【仳】的冲击碰到的瞬间就会消失殆尽。虽然星海有所顾忌没用全力,但也足以说明这只咒灵比他们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咒灵都要强。
从弥山听到星海的声音,到他完成术式的释放,整个过程总共用时三秒。
下一次眨眼,咒灵完成了变态。
如血液一样赤红的六片翅膀带着它飞到了空中,翅膀的中央是一颗巨大的......太阳。散发着明亮光芒的光核就是这个咒灵的核心,其本身的闪耀将那六片羽翼照射得快要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弥山飞出的纸牌从腰间将身前的男人斩成上下两段,他回过头,被那个“太阳”照射到的地方出现了被灼伤一样的刺痛感。星海已经比出了手印,等到术式发动的间隔时间过去,下一次全力以赴的【仳】就能击溃它。
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直视太阳遗留在视网膜上的光斑正在震颤着,弥山向前伸出手。
隐没在光辉中的发声器官传出嗡鸣,“太阳”没有类似双手的肢体。或许有,只是被刺眼的光遮住了。弥山和星海没有看到结手印的过程,但咒力运转的变化戳刺着他们的神经。星海放弃【仳】的准备过程,转而将双手收于腰间。
弥山比他的反应更快。
时间似乎凝固了。
只有【代理人】在此刻疯狂运转着,“恩赐”已经重重摆上了天平,应允的“代价”也已挑选完毕。他看着天平摇摆,越是趋于平缓,越是让人心生焦虑。
弥山想要亲手将天平固定在平衡的状态,他能感受到,现在的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一把刀从他的后背捅入,绕开了脊柱和重要的脏器,在身前贯穿而出。
天平失衡,弥山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次机会。
他转动眼球向后看去,只剩上半身的男人松开了握住刀柄的双手,直直向下落去。
男人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淬满毒的恶意,明晃晃地刺激着弥山。他双手结印,弥山看出了他的口型。
弥虚葛笼。
在被漆黑结界吞入之前,弥山忽然想要感叹一声:为什么每次被捅穿的都是他?
“太阳”的声音震耳欲聋。
“领域展开——”
弥山、星海和那个男人都被卷入了领域的范围内。
“——日轮净界。”
男人周身出现了一个囚笼模样的简易领域,那是新·阴流使用的简易领域的原型,拥有中和领域、抵消必中效果的性能。
弥山和星海周身出现了环绕的咒力。
御三家有代代相传的、用于对抗领域的秘术。秘传·落花之情是一种和新·阴流的简易领域原理相似但不完全相同的咒术,通常对抗领域的方法最直白的就是同样施以领域展开,对于无法展开领域的御三家咒术师来说,不展开领域、待赋予领域内的术式必中效果发动后、在攻击靠近自己的瞬间自动发起反击的对领域技法就是最好的选择。
星海及时发动了秘传·落花之情。
弥山本想用【代理人】将领域在完全展开前拉回去,但那柄刺入后脊的咒具似乎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他的术式在那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控制。在被卷入领域前的最后一秒,他选择了不需要术式就能使用的落花之情来对抗领域。
弥山的咒力乱了。星海保持着开启落花之情的状态向弥山的方向移动。
那把该死的刀......弥山将手伸向身后,反手握住了刀柄。这柄刀让他完全无法使用术式,得赶快拔出来......
空气中的温度上升了。领域内的任何变化都藏匿着杀机。
落花之情没有反应,是必中术式的攻击还没有接近吗?弥山趁着这个机会将刀抽了一半出来,捅进去的位置不上不下,单凭他一个人根本做不到取出剩下的部分。
温度还在不断上升,单单是他面前就开始出现了景物的扭曲,高温蒸烤着领域内的每一寸空间。
地面变得滚烫,裸露在外的皮肤迅速失水,被恐怖的干燥热风环绕。
弥山意识到这个领域最正确的应对方法不应该是落花之情,而是弥虚葛笼或者简易领域!
【日轮净界】内不存在广义上的“进攻”行为,它的存在将辻光士原本的术式【炽盛光】的术式对象扩张到了所有物体,包括空气、地面和领域内的一切。
落花之情可以在必中的攻击靠近时自动解放术师的咒力用于防御,是会自动反弹攻击的咒力操作程序,对于单纯的、来自有形体的物体的攻击更有效果。简易领域中和必中效果,虽然的确容易被剥穿,可在面对【日轮净界】这样为术式创造有利环境的领域时比落花之情的效果好上很多。
星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干脆地放弃了落花之情,改为直接用咒力防御。
人生没有第二次。有些选择一旦做错了,根本没有反悔的机会。
从他们进入领域的那一刻起,就再没有反悔的可能。
灼热的温度从血管内迸发,星海停下了脚步,明白了这个领域最可怕的能力。
【日轮净界】内,被必中术式效果纳为术式对象的是领域范围内的一切。
甚至,包括咒力。
——
羽瑠理鸥已经选好了事务所的地址,虽然现在还只是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收拾打扫和添置办公用品的工作全都由她一人完成,但她乐在其中。
从繁重的工作中抬起头,最近她总会莫名想起那两个孩子。
弥山与星海是同卵双胞胎,在咒术意义上,他们的灵魂就是同一个。这意味着他们此生都要与对方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连独自飞翔都无法做到,因为灵魂的锁链捆在他们的脚腕上。
星海还算得上正常的人心让他时常觉得自己卑劣,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却因为这力量曾经伤害过最亲密的人而恐惧着它。明明再明白不过,在这个看不到希望的咒术界,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他,但却因为胆怯而不敢再进一步。
想要逃跑,卑劣地祈求他能够抛下一切跟上来,跟自己一起堕落。
他会为此感到窃喜。
他想要狂笑着向什么人证明,就算是这样卑劣的我也能得到热忱的爱。只有这样的感情才能让他看清楚自己所有的挣扎和扭曲的矛盾。它正在他的血液中沸腾。
星海看到了环绕着弥山的咒力开始溃散,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肺部正在被灼烧,打在脸颊上的发丝变成了滚烫的钢针。
他依旧看不清弥山的脸。他们离得太远了。
那一轮“太阳”......诞生自辻光士尸体上的特级咒灵。星海突然笑了起来。终究是只有半颗人心的半吊子,看得见诸多烦恼,看得见那些困顿,却从未真正想过要去理会。因为那些都与弥山无关啊。
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他和弥山都是一样的,人的心脏是不可能只凭半颗就跳动起来,因此他们同为“不理解的怪物”。
所以,除了我,谁又会保护你,像我一样爱你呢?
除了你,谁还会像你一样,爱上本性卑劣的我?
“无垢,虹光,自解脱。”
弥山现在极度冷静,当他意识到他们做出了错误的选择,耳边一切杂乱的声响都无法再影响他。咒力的温度也在上升,超高温区域正在逐渐膨胀,如果这种上升的趋势一直不会停下来......
“光士,你想把这座城市都炸掉吗?”
失序的咒力屏障破碎了,他单膝跪地,无法继续维持落花之情的施展。
他抬手伸向后背,抓住了咒具的手柄,面无表情地向上抽去。深深嵌入皮肉的刀刃被他拉扯着划开更长的伤口,鲜血几乎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身后的衣物,又在继续流淌前被高温蒸发。
用极端方式拔出了咒具,弥山向前看。
星海正在向“太阳”的方向靠近。
假想的极限高温聚集在“太阳”的前方,等待着一场极速膨胀。
术式还没恢复,弥山站起身,忽视身后贯穿和撕裂的伤口,将手中的这个咒具向“太阳”投掷了过去。
“我来......拯救。我来......赋予你们未来。我来......由我来......”
被扭曲的宏愿在此以狰狞的姿态爆发。
弥山听到了身后那个男人开怀的笑声。
一秒。
他的术式恢复了。他向前伸出手,抓住了一闪而过的光。
在“太阳”和星海之间,他选择了自己的半身作为术式对象。唤起咒力,注入术式。拔出锚点,将恩赐与代价放上天平。不涉及生死,他能做到的想象力的极限。
从没有人教过他们如何爱上别人。没有体会过爱,不知晓、不理解,自然无法输出爱。周围人的生命与婴儿床窗边出现过的柳叶、斑鸠、飞蚊等价,在弥山眼中,世界万物是如此平等,可赋予它们等价的情感意味着他的世界是扁平的,毫无波澜。
只有一个人毫无保留地渴求着他。一心一意、全心全意地注视着他。
哪怕天地倒转,雨水逆流,也有这样的感情告诉他,他还活着。由此,他对其他的东西产生了“兴趣”,由此他开始“理解”包围着他们的世界。
如果这世界上有神的话。
神拒绝了他。
所求的恩赐与代价无法达成平衡,弥山在极端恐惧中突破了一直禁锢着他的极限,忍受浑身被宛如岩浆般滚烫的咒力灼烧的痛苦,双手死死摁住那个摆个不停的天平。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给我停下来啊啊啊啊啊啊——!!!!
被拒绝了。
为什么!!?
【代理人】无法改变既定的生与死。
神明顽劣地告诉他:而且,你心里根本没有能与他媲美的等价物啊。
——
禅院直哉作为既定的“炳”的下任首席,这次跟着现任首席一起来到冲绳执行任务。“炳”内的所有人都是由高专认定的准1级以上的术师,是禅院家最强的咒术师集团。这次同行的还有“躯俱留队”的精英。
作为“炳”的下属组织,“躯俱留队”由没有术式的禅院族人组成,现在他们刚刚回到集合点汇报情况。
“刚才那个也太夸张了吧?咱们在这里都能感受到震动,中心还有可能留下完整的尸体吗?”
“别抱怨了,直哉,”现任“炳”首席整理衣物,起身拿上了自己的刀,“加茂家的人也来了,趁着五条家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尽快行动。那可是‘伪六眼’,五条家的宝贝。”
禅院直哉不屑地嘁了一声:“你们联手搞他?真逊。”
“哼,谁会特意为了一个赝品整出这么大动静。有人送上门的礼物,免费的好处罢了。”
“小心别噎死你。”
哪怕禅院直哉有所预期,可当真的来到海滩前时,还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
“如果还能找到完整的肢体,做成咒物也不错,”首席下达了命令,“不过看这样子,能不能找到也是未知数。”
波上宫所在的山崖完全消失了。这里简直像是有陨石撞击似的,沙滩被整体掀起,下层的岩体似乎经历过软化又重塑的过程,被推到了直径约四公里的凹坑边缘。海岸线被改变了,现在正有无数海水混合着焦黑的木屑和不知名的残渣,顺着斜坡流向塌陷的地面底部。
空气中有一股异常的味道,笼罩在头顶的不是云朵,而是某种暗红色的气团。
禅院直哉踢开一截断骨,已经被烧成灰烬的血肉从骨骸上掉落:“都烧成灰了,这谁还能认出来啊。”
“叔父!在那边!”有人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混乱的凹坑底部。
那里堆积了很多碎裂的地块和不知名的残骸,不过还是能看出交错的阴影下,那具完好无损的躯体。
禅院直哉也想下去看看,可是被首席留在了凹坑边缘。
那具尸体白得与周围格格不入,禅院直哉越看越觉得眼熟,猛地想起似乎在禅院家见过这个人。当时和甚尔碰面之前,他遇到的就是这个家伙吧!?原来他是五条家的啊,居然就那么明晃晃地闯到禅院家还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把尸体从地下挖出来的禅院族人面面相觑。尸体完好无损,如果不是没有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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