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低沉遍布天空,不到半个时辰,果然下起了雨。
这雨不大,但淅淅沥沥,像银丝针线,连绵不绝。
藏书阁里,孟星遥伏在案上,将手里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放到了一起。
从鸣玉楼发家史开始,到中间差点称霸西洲,再到最后覆灭的那一夜,她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一个原本已经随着时间而模糊的宗门在她的脑海里逐渐成形。
她还记得,鸣玉楼掌门林业虽说是他们的对手,但平心而论,他一心求道,对宗门亦十分负责,和他的妻子云溪真人几乎是将毕生心血都倾注其中。
每次除魔诛邪,他俩结伴而出,默契合作,带领一干鸣玉楼弟子大杀四方,仙威浩荡,超然卓绝,着实令当时还默默无闻的归明宗众人羡慕不已。
因为在除魔卫道一事上一马当先,又意欲一统西洲仙门,鸣玉楼树大招风,仇敌可以说是数之不尽,上至妖族,下至魔修,中间还夹着像他们这样的同行宗门。
而在林业夫妇的身世方面,年代久远,留下的资料更少,只简单提到了他们的家室和亲眷。林业的妻子是凡人,而他本人虽说是神凡混血,和墨华神尊那边有些沾亲带故,但实则来往并不多,可即便如此,这个名头也足够让他在西洲借风行船。
他俩的家室也十分简单,作为一对模范夫妻兼优秀修士,他俩却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名唤林汐。
孟星遥仔细回忆,对这个姑娘还算有一些依稀的印象。因为她个性张扬热烈,自信满满,不仅继承了林氏夫妇的好天赋,更是年轻有为,破境神速,使得一手精妙绝伦的好法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如此优秀,从小便是被捧在手心,重之珍之,还与林业最重视的首席大弟子定了婚约。
当然,身为鸣玉楼的继承人,她也和归明宗起过好几次冲突。
最严重的一次,是猎杀一只金睛狰兽,她一支白羽灵风长箭裹挟滔天杀意,震碎滚落巨石,穿云而来,差点射中比她抢先一步抵达的孟星遥。
“阿遥!!小心!”
危梦之惊呼她的同时,千钧一发之际,紧随而来的谢云迢一个飞剑甩来,击歪了那根长箭的准头。
锐利的箭头贴颊而过,恰好割落了她的一缕长发。
苏祈月小跑过来,赶紧替她检查伤势,差点被吓晕的危梦之则拉着谢云迢愤愤不平杀过去,想要讨个说法。
在他们的群情激愤之中,林汐只是不屑一顾地瞧了她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带着那头垂死的金睛狰兽走了,身后跟着的几个鸣玉楼弟子还冲他们发出难听的讥笑声。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自量力。
一般来说,按话本子的发展,归明宗应当从此和鸣玉楼结了仇,冤家路窄,不死不休。
但实际上并没有,当时众人深知两个宗门的差距,并没有冲动之下以卵击石,选择先韬光养晦,暂且作罢。
事实证明这是个明智之举,而孟星遥和林汐的交手也就仅限于此。
鸣玉楼风光无限的时候,归明宗一群人正勒紧裤腰带,天天谋算着如何开源节流,以及在各大势力的挤压之下挖出新的领地。
他们在百忙之中,也没空闲去多关注林汐,只偶尔听起一些传闻。
比如她受尽父母宠爱,一生顺遂,比如不久后她结了婚,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又比如她身为即将称霸西洲的鸣玉楼少楼主,声名远播……无论怎么看,如果不出那场灭门之祸,等着她的便是风光无限的未来。
只可惜,最后却是没能等来那个未来。
因鸣玉楼当年树下的仇敌太多,孟星遥重新铺了张纸,把目前能找出来的对象都列了出来。
剔除掉那些已经覆灭不在的,最后发现,目前明确能串起来的,只有鸣玉楼、幽水冥虺、归明仙府,最后才是飞雪剑宗。
对飞雪剑宗而言,显得有些无妄之灾。
且不说飞雪剑宗和鸣玉楼隔了五百多年,当初泽苍山至薄山那块一直被幽水冥蛇等妖物当做最后的据点,殊死抵抗,直到归明宗升任仙府前不久才夺回来,最后划分给了功劳最大的飞雪剑宗。
怎么看,这两者都像是因为归明仙府才扯上关系的。
可是,既是如此,白玹又为何要说那种话?鸣玉楼的惨案和归明有什么关系?为何要说他们包庇纵容?
外头的雨势渐小,风刮得更烈了,孟星遥停下笔,望着窗外,不免有些担忧,还有十天就要到千年庆典了,明日起,应当会有宾客陆续来了,可这连日阴郁的天气却没有半分转好的迹象。
虽说可以人为布阵干预,但总归不是什么能添喜的好兆头。
她是个有些迷信的人,客观来说,也没人规定神仙不能迷信。
尤其是她还是个凡人修成的神仙。
思来想去没有思路,孟星遥索性站起身,踱步到窗边,轻轻伸了个懒腰。闷在房间里看了太久的案卷,也该透透气。
恰好此时,有风自西南吹来。
这风吹得她一个激灵,也令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飞雪剑宗的那片铃兰花海。
方才案卷上记载过一条极不起眼的记录,这个林汐生前曾以君影草自喻,法器和衣服上多印此图案,要不是她反复查看,恐怕就要忽略过去。
君影草,不就是现在的铃兰花吗?
若她没记错,孙畅当年接手了泽苍山后,第一时间便命人栽种了这一大片铃兰花海,蔚为奇观,还曾一度传为西洲著名美景,而且这白玹逃跑这么多天,最后也是躲在这里,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
孟星遥心中一凛,立刻掐诀燃起传送符,几乎是转瞬就到了花海。
这场雨虽然不大,但阴云连绵广阔,就连离清衡山很远的泽苍山也是阴沉沉的天气。
此时天色也晚,花海处昏暗一片,孟星遥素手轻挥,一盏小灯落在了她的手心。
她手持灵灯,是黑暗里唯一的光,行走在漫漫花海之间。风吹起她的黑发长裙,像一朵轻柔的云,融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无数铃兰花低垂着花朵,在逐渐强烈的风中不住地战栗。
仿佛是真的铃铛一般,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
孟星遥环顾四周,看见之前那群萤火虫又被灯光吸引而来,在她的身边围绕。
因她身上的仙威过盛,那群萤火虫虽对她好奇亲昵,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瑟缩着往其他地方飞舞。
像是一靠近她,就会被那强盛的护体真气灼伤。
她凝视着它们,然后以灵力为引,伸出了手。
无数萤火虫轻轻停落在她掌心的那一刻,她手中的灵灯忽而光芒大盛。那是有徘徊世间的魂魄甘心以己为燃料,让九天长明灯来照亮自己残存的记忆。
风中传来絮絮轻响,像是低声的呜咽,带着一种悲伤的祈求,她沉默片刻,抬起了脚步。
“阿遥——”
身后忽有一道沉稳的男声传来,有人轻轻拽了自己的衣袖,孟星遥闻声回头,还未来得及说话,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卷来,令他们一起翻身跌进了炽盛的光芒之中。
眼前的景色迅速飞快褪去,像是被一个漩涡席卷吞噬。待周围的灵力平稳之时,孟星遥低下头,发现自己正抵着谢云迢,他跌坐在地上,半搂着自己,俊眉微挑,正有些迷茫地打量四周。
“这是哪儿?”他问道。
“嘘。”孟星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人落地的地方是一处茂密的灌木丛,恰好挡住他们的身形。空气里弥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不远处的空地上,堆积着许多妖兽的尸体,一些身着丹朱长袍的仙门弟子围在一起,正在清点数目。
“哟,这次可真是大丰收啊,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吧?”
“没错,哇,这颗百年妖丹可是稀罕物,也不知道掌门会赐给谁。”
“掌门不是说了吗,这次谁杀敌最多,就可以挑最好的宝物,还会考虑收他当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原本热热闹闹的一群人突然安静了几分,说话的人愣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问道:“干嘛,该不会是那小结巴吧?不可能吧,他不是灵脉滞涩吗,怎么会杀这么多?”
“你不知道吗?”有男修语气暧昧,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他自从半年前进了荣明长老的房间后,修为就突飞猛进了不少,倒真是没想到,他为了修炼能牺牲这么多。”
“啊,荣明长老她不是只是收他当弟子吗……”有人大吃一惊,“真的假的,你们别太胡说了。”
“哎哟,是不是,你去问呗,我们又不像他,甘愿以貌侍人。”几个男修相视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快活和瞧不起,“他还挺会选的,荣明长老法术高超,又执掌宗门财务,想来能教他的东西不少,可惜啊,就是性格太凶了,听说私下喜好也怪,也就他能受得了……”
“哎,别讲了,他过来了。”
“过来就过来呗。”为首的男修看见走来的人,笑得更大声了,“我们鸣玉弟子,从来都是敢作敢当,哪像有些人啊,败坏门风,还装模作样,可惜大师兄当初还好心带他进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赶出去……”
来者也是一身丹朱弟子服,听见自己被嘲讽,并未多言,而是低垂着头试图从旁边快速走过去。
然而他的沉默换来的则是更大声的嘲笑,有人冲他吹了个口哨,喊道:“小结巴,怎么不说话啊,刚才杀妖兽的时候不是可威风了吗?是不是怕自己一张嘴,又半天说不完十个字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看,你该抓紧让荣明长老给你治治这张嘴了……”
他停住了脚步,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指关节都泛起了白。
“哟哟,你完了,小结巴生气了,你要被教训了……”几个男弟子互相推搡,笑得嘎嘎乱叫。
其中一个看他最不顺眼,脾气又最冲的人往前跨了几步,挑衅似的凑近盯着他,伸出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戳了戳:“怎么,不高兴啊?来,你有本事就照这儿打呗,我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
他话音未落,风中突然传来一声凌厉的破空之声,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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