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嘱托
他们在偏房见面，卜尤带上了卜槐。
“卜先生。”不论事有多急，黎人青依然照旧行礼。
卜尤满脸堆着笑：“黎大医师，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快请坐快请坐。”
黎人青坐到小茶几边，道：“多谢。”
卜尤坐到他对面，道：“黎医师此来，是有何事？”
黎人青挽了挽衣袖道：“那黎某便开门见山了。卜先生可知，寨中有人中蛊一事？”
“哦？”卜尤挑了下眉，“我近日忙于家中事务，不曾了解寨中之事，还望黎医师详说。”
黎人青道：“宁家夫人与小姐宁如昨日死于家中，我已去看了，是中了蛊毒，而蛊虫却不知所踪。”
卜尤道：“黎医师是在怀疑我，才来找我的吧。可我从年前便未踏出我家一步，何来下蛊一说？”
黎人青道：“此毒并非一触即死，恐怕并不需要在最近的日子里下蛊。”
卜尤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推了推身边的卜槐：“你小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点茶水来。”
他在卜槐手腕上点了两下，这奇怪动作并未被黎人青察觉。
卜槐离开，卜尤才道：“苗寨善蛊之人那么多，黎医师为何偏偏找到我这里来？”
黎人青道：“宁家母女异常已有数月，在那之前，不仅你去过宁府，你徒儿小槐更是多次前往拜访，故此，我想来问问清楚。”
卜尤道：“宁家的事我也很伤心。宁老爷信鬼神巫术，就经常叫我请端公到他府上去念经文，我平时抽不开身，就叫卜槐去了。”
黎人青道：“卜先生最近一次去宁府是何时？”
卜尤道：“就是宁夫人病重，我为她请端公治病之时。”
黎人青道：“她和小宁当时可有何异常？”
卜尤道：“她平日里身子不好，那天更是咳得厉害，脸都涨红了，小宁也是一样。”
黎人青道：“卜先生确实只做了请神仪式吗？”
卜尤眯了眯眼，“黎医师，”他道，“你这么问是问不出投蛊人的。”
“你一点点让我说出发生了什么，若我真的是投蛊人，又怎会告诉你？”
“不管我是不是下蛊的人，你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从来只是，也只能是——没有。”
这时，卜槐进来了。
二人不语，看着他把托盘放在桌上，上面放着两份碗茶，里面盛着浓浓的茶汤以及下面厚厚的一层茶叶，深不见底。
卜尤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黎人青也端起碗来，放到嘴边，茶味扑面而来，却不怎么香。
他一张口，茶水还未入口，只觉得什么东西滑过口腔，下一秒喉头一噎，那东西顺着咽喉钻入食道，接着便是钻心的痛楚。
茶碗摔到地上，茶水把黎人青胸前的衣物都打湿了，他掐着脖子，倒在地上干呕着。
他一边呕一边咳，地板上尽是他咳出来的血，一阵剧痛过后，他起了一身冷汗，濡湿了头发和里衣，而视线看向一旁安坐的卜尤，竟看出了一种令人恐惧的笑意。
他又看向卜槐，这少年手中拿着一柄奇怪的黑色短杖，一摇便发出一阵如梵铃般的声响。
那呕吐的感觉更加强烈，直到他真的吐出了一只黑色的长虫，被卜槐收了起来。
他无助地躺在地上，四肢麻木无力，嘴里的腥酸味让他如坠深渊。
“黎大医师，你说的蛊，是不是……就是这个啊？”卜尤俯下身看他，他咽喉麻痹，说不出话来，张着嘴怒瞪着卜尤。
“黎医师，我同你做个交易吧，你若不将这事说出去，我就放你侄子一条生路。”卜尤道，“你若是敢说出去，我就拿她给你陪葬，一起变成蛊尸为我所用。”
黎人青听完，剧烈地喘息几声，中毒昏了过去。
“小木鬼，黎医师晕倒啦，还不赶紧扶回屋里好好歇歇？”卜尤道。
卜槐听话地扶起地上的黎人青，卜尤又道：“我先回去找天师大人了，你记得给黎医师换身衣服，都弄湿了。”
卜槐点点头，架着他离开了。
卜尤回到正厅后，带天师前往花都山卧龙谷的一处阴面，正是他藏匿、关押中蛊尸人之地。
这位天师忽然道：“你和你那竞争对手谈得怎样？看来结果不错，这一路卜长老面色竟能如此明媚。”
卜尤敛敛衣摆，道：“我这下，可是带着百分百的诚意，来向天师大人求合作的。”
天师道：“你将他杀了？”
卜尤道：“这倒是没有，我只是施了蛊，又将蛊虫引出，这样一来，只有些余毒留于他体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天师道：“你就不怕他报复你？”
卜尤道：“我这位对手，论药毒之术无人能及，但论起性格，他就是心肠太软，胆子太小，压根不适合做这长老。”
天师道：“你倒是个硬心肠。”
卜尤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师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天师撇嘴笑了笑：“卜长老，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话了。”
二人行至谷中一处山洞，洞中是向上挖出的好几层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恶臭。
天师捂住了口鼻，道：“卜长老这地方还需按时清理。”
从此口入洞，正对着一处宽敞的空地，地上满是血迹脏污，都不知是多久前留下来的。
天师随他上到一间间牢房，里面关押的是一群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有些人身上都出现了兽化的迹象。
卜尤介绍道：“此处是蛊毒试验房，这里关押的人和妖都是中了蛊毒的。”
二人在绕到另一面，卜尤又道：“此处是蛊虫试验房，就是将蛊虫留于体内的做法。”
这里的人个个瘦得剩个骨头架子，肤色黑红，直挺挺躺在牢房的地上，好像没有了呼吸。
“这次准备万全，只差我拿下长老之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卜尤道。
天师道：“卜长老这些材料，都是从哪里搞到手的？”
卜尤道：“大部分是通过妖物之息吸引各妖前来，其他一小部分凡人，皆是些流浪遗孤，我派人查了确定没有亲属，才敢抓起来。”
天师道：“你可千万小心，现在不能被别人发现了。”
卜尤道：“这我明白。”
二人将这山洞上下来回转了一圈，卜尤引他到一处小屋，看起来是存放各种文书的房间。
卜尤道：“天师这边若是没什么问题，就在此处签字画押，你我今后就算是合作关系了。”
天师低头看了一眼，展颜道：“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卜长老，待我回去，便向陛下说明此事。”
卜尤拱手道：“有劳大人。”
天师提笔，在状上写下一个名字。
姬玉山。
*
傍晚时分，黎人青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丰月居，院子里灯火通明，只有师辰风呆呆地坐在石桌前。
“芊芊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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