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应识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像是在思索什么。
沈念真患上脸盲症，很难记住别人的脸却惟独能记住他的。
这两个都是陆应识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他在思索，这两件事对自己可能产生的影响。
“这可能说明我们很有缘吗。”陆应时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先谨慎回答。
沈念真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指望他能给出什么科学回答。
于是在听到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后也只是笑笑。
比起刚才参观的那几个房间，影音室的私人化程度显然更强，陆应识也更喜欢待在这里。
最能说明这一点的就是，这里有整整一面墙被陆应识用来存放他的照片、奖杯和收集来的各种零碎物品。
沈念真目不转睛地看着，在感到冒昧的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喻地兴奋。
了解一个人的过程总是最有趣的，更何况还是陆应识这样鲜活有个性，兴趣爱好丰富的人。
沈念真睁圆眼睛，指着正对着自己整整齐齐的几排奖牌和奖杯，不可思议道：“这些，全部都是你的奖杯？”
陆应识点点头，把其中最显眼的那几个依次拿下来给他看。
[201x年亚洲青年攀岩锦标赛速度赛u17男子组冠军。]
[202x年NCCA滑雪锦标赛男子大回转亚军。]
“哇—”
沈念真的妈妈曾经是国家音乐学院的钢琴教授，即使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回归家庭，但对于音乐的热爱仍分毫不减，并将这份热爱转移给自己的儿子。
她认为天赋是需要发掘的，所以沈念真小小年纪就被她半强迫着学习各种乐器，童年有一大半时间都是在琴房度过的。
她害怕沈念真伤到手，稍微危险一点的游戏和运动都不让他参加。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沈念真的运动细胞越来越退化。
沈念真失忆后，以前的所有经历全靠家人口述。
在他们的叙述中，沈念真除了稍微娇气几乎没有任何缺点的小孩，他乖巧好静，从来不做任何会让父母担心的事，是一个从小到大都非常讨人喜欢的小孩。
所以沈念真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会喜欢攀岩、滑雪这种会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极限运动。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不喜欢。
沈念真看着墙上的照片，那些照片生动而自由，定个下的每一个瞬间都非常令人动容。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很快，手心也冒出一层细密的汗。
“你真的好厉害。”沈念真流光溢彩的眼瞳里毫不掩饰地写满崇拜：“你很喜欢极限运动吗？”
“我比较追求新鲜感和刺激，所以什么都想试试。”
“那你还玩过其他什么吗？”
陆应识想了想，说：“挺多的，冲浪，滑板都玩过。”
他像是想到什么，突然笑了：“我以前还想尝试翼装飞行，但某个人说太危险了，不允许我玩。”
沈念真觉得很诧异，陆应识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乖乖听“某个人”的话？
“他不让你玩你就不玩了？”
陆应识点点头，眼睛里藏着一种沈念真很难理解的情绪：“对啊，惹不起。”
沈念真正认真地看照片，并没有留意陆应识的表情。
忽然，他从架子上取下一张照片，指着相片上站在陆应识旁边的那个人对他说：“这个男生是你朋友吗？”
照片上是两个男孩，穿着同一色系的滑雪服带着头盔，护目镜和护脸将两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陆应识凑过来看了一眼：“是，他是我发小。”
沈念真偏过头，若有所思地把手放在头顶虚空比划两下。
然后发现这个男生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都和自己差不多。
既然他会滑雪，那自己是不是也能......
“你别想了。”陆应识总是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毫不留情地将他从想象中拽出来：“他有点笨，不太会滑雪。”
“啊？”沈念真皱皱眉，也不知是在为谁打抱不平：“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陆应识要被他可爱晕了，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正色道：“好吧那我换个说法，他的天赋值没点在运动上。”
“我教了很长时间他也只学会几个简单的动作，还不允许别人说他笨。”陆应识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每次摔倒，他都会抱怨说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滑雪。”
“他说他的手是拉......是搞艺术的手，万一受伤可怎么办？要不是为了陪我他才不愿意来呢。”
陆应识好像在学那个男生讲话，语气劲儿劲儿的。
沈念真觉得自己这种行为像在窥探别人的隐私，不知怎么耳朵变得有点红，他心里一慌，赶紧把照片放回原位。
陆应识的影音室比除过卧室之外几个房间都要大。
沈念真转悠半天也只看了一半，他像是掉进一个堆满宝物的洞穴，碰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都想摸摸碰碰。
他每次都会问陆应识：“这个可以看看吗？”
问到不知道第几次，陆应识都被他逗乐了，索性说：“你随便看吧，注意不要砸到自己就行。”
与展示墙相对的是几个看起来很朴素的实木柜子，沈念真走近了才发现里面满满当当放的都是黑胶唱片。
沈念真稍微翻一翻，居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他想要很久却始终买不到的绝版黑胶。
“你居然有这张？！”沈念真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张黑胶。
“这张怎么了，很难买吗？”
“嗯啊！”沈念真用力点头：“这张已经绝版了，偶尔能在一些二手网站和国外国外实体店里找到。不过这张还有一个彩胶版本，那个更难买。”
沈念真一说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容易停不下来。
他叽里呱啦说了半天，陆应识被迫听了一肚子，好在他精通糊弄学，偶尔用“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学到了”来回复，也哄得沈念真开开心心。
沈念真好不容易说累了，陆应识抓住机会，连忙说：“其实，我并不太懂这些。”
“看出来了。”沈念真咕咚咕咚喝了两口水，放下杯子说：“那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我一个朋友喜欢。”陆应识耸耸肩，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以前我们每次出去理由，看到唱片店他都要进去逛逛。所以后来我也养成习惯，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去当地比较有名的唱片店，看到他会喜欢的就买下来，然后就攒了这么多。”
沈念真觉得有点奇怪，既然是给朋友买的那为什么要攒，直接给他不就好了？
思考一阵，他觉得自己可能找到了答案。
不过沈念真没有多问，他还不至于没情商到去揭别人的伤疤，于是便说：“他能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好。”
陆应识不喜欢也不懂，却能尊重并把朋友的爱好放在心上。
沈念真咬着嘴巴里的软肉，居然很荒谬的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了羡慕，同时也很佩服陆应识。
这种复杂的情绪在他看到架子上的另一样东西的时候达到顶峰。
那是一个塞满光盘的收纳盒，每一张上整整齐齐写着时间和地点。
“我每次听到有意思的声音都会录下来然后刻成光盘。”陆应识的手指不经意地搭在旁边的CD机上，“声音可以储藏记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普鲁斯特效应？”
沈念真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到被自己遗忘的那二十年。
如果他的生命里也有一些类似的记忆锚点，那他的记忆会不会早就已经恢复了？
沈念真指着那个CD机说：“我可以听听吗？”
陆应识把CD递给他。
可不知道是CD机发生故障还是这段录音的声音本来就很小，沈念真要把它举着靠在自己耳边才停勉强听到一点。
沈念真歪着头，认真地听，他听到一段环境音，是小船在水上轻轻晃动，船桨划开水面，与船身轻微碰撞组合而成的声音。
他不知道听到什么，突然弯起嘴角笑了。
“你听这个......”他举着CD机想让陆应识也听一下，谁知一转身就看到陆应识站在他身侧很近很近的位置。
沈念真的耳朵挨着他的肩膀擦过，耳朵与布料摩擦产生的声音像是火柴划过磷面，沈念真感觉自己的耳朵一下烫起来。
等他抬起头，看清陆应识的表情。
陆应识的的眼神复杂而专注，沈念真和他对视片刻，忍不住退开半步。
他把CD机塞进陆应识手里，丢下一句“我出去洗个手”后就转身匆匆跑开。
沈念真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却依然能在哗哗流水声之下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
他回忆着陆应识刚才盯着他时的眼神，又把他们认识的经过仔细复盘了一遍。
沈念真的视线晃晃悠悠地飘到镜子上，和里面已经用凉水冲过却依旧脸很红的自己对视。
......不会吧。
陆应识喜欢他？
沈念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毕竟陆应识是那种一看就很招人的类型。
他抿抿嘴唇，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沈念真的刘海被水打湿，一绺一绺贴在额头上，更加凸显出他漂亮的眉眼。
睫毛也沾了水，每次眨眼都像在颤抖，略微上挑的眼睛染着一抹红，看起来像刚刚哭过。
好吧，他承认自己确实有点姿色，陆应识喜欢他也很正常。
可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而且，他可是有男朋友的，甚至他们已经订婚了。
沈念真郁闷地揉揉脸，决心无论是不是他想的那样，都一定要把错误的萌芽扼杀在摇篮里。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走出去。
他回去的时候，陆应识正坐在影音室的沙发上沉默地看电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直直落在屏幕上，让人猜不透他在像什么。
沈念真走近，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衣摆。
他拍拍陆应识的肩膀，试探着问：“对了，你那天送我回酒店的时候看到我的婚戒了吗？”
他刻意在“婚戒”两个字上加重读音：“我的婚戒好像在那天晚上不小心搞丢了，那是我男朋友送我的，你......”
沈念真话还没说话，陆应识突然笑了，但不是那种开心的笑，更像是被气的。
“我知道，那天吃饭的时候我看到了。”陆应识扯扯嘴角，阴阳怪气道：“特别漂亮的钻石，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
陆应识脸上的笑容很真诚，如果不是沈念真知道他听见了自己和裴珉吵架，可能还真还以为他这是在羡慕自己呢。
沈念真笑不出来，干巴巴地说：“你看到了吗？”
“没有。”陆应识干脆地说。
“好吧。”沈念真觉得陆应识应该是听懂了自己的暗示，也就不再多说。
陆应识见沈念真不说话，心里仍是气不过，思考片刻后他决定乘胜追击。
他作出一脸羡慕的样子，对沈念真说：“你男朋友对你这么好，肯定不会惹你生气吧。”
......
沈念真被他茶里茶气的话噎的有些心梗，索性跳过这个话题，他屁股一歪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是在对谁生气，“你放的这是什么电影？我不喜欢。”
陆应识把遥控器扔给他，没什么所谓地说：“那换一个你喜欢的。”
陆应识喜欢极限运动，沈念真猜他喜欢的肯定是那种惊险刺激的动作大片。于是沈念真特意挑了一个既冗长又节奏很慢的文艺片。
结果陆应识没睡着，沈念真反倒先昏昏欲睡了，他吃过药困劲儿上来，双手抱着膝盖脑袋一点一点的。
再一次把脑袋磕在膝盖上后，一直坐在旁边不动声色观察他的陆应识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
他们两个的身高差刚刚好，陆应识抓住机会轻轻一楼，沈念真就非常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很快沉沉睡去。
......
屏幕里的电影还在放，变幻的光影在墙上投射出他们两个人的影子。
肩膀处传来的踏实感让陆应识烦躁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沈念真总能很轻易就把他惹生气，然后更轻易地把他哄好。
陆应识偏过头，看着毫无防备地靠在自己身上的沈念真。
他呼吸平稳，睡着的样子也很漂亮，一副安然把自己交给他的模样。
陆应识盯着他轻轻嘟起，像是在索吻的嘴唇看了两秒。
陆应识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却迟迟没有动作。
他的脑子里很显然正在经历一番天人交战，但最终渴望还是战胜了理智。
他伸出手，动作很轻地揽过沈念真的头，很怕把他惊醒似的，他在嘴唇上印下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
第二天早上，溪城的雨终于停了，公共交通线路也在下午逐步恢复。
陆应识把沈念真送到高铁站。
一路上，沈念真都有些蔫蔫，懒洋洋的靠在座椅上不说话。
陆应识见他脸色苍白人也没什么精神，还以为是他又发烧了。
他把手搭在沈念真额头上，关切地问：“怎么回事，不舒服？要不你把高铁票改签，我先送你去医院。”
沈念真睫毛抖了抖，拽着陆应识的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额头上移开：“开你的车吧。”
暴雨过后的空气有些凉，带着一股植物的清新。
沈念真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胸口有些闷。
他不理解自己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好看向窗外。
高铁站很快到了，车子停稳，陆应识下车帮他拉开车门。
“对了，你的衣服。”沈念真低头看看身上穿的衣服，突然想到什么：“我要把衣服还给你吗？还是直接把买衣服的钱转给你？”
“不用，一件衣服而已。”
陆应识的表情坦坦荡荡，磊落地让沈念真怀疑他昨天看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一种错觉。
或者说他只是单纯地照顾病人，只是沈念真想多了。
“好吧，那我走了。”沈念真转身往进站口走，没走两步又跑回来，短短几步就跑的气喘吁吁：“忘记问你，你昨天的那个梨汤是怎么煮的？”
告诉你回去让你男朋友学？
陆应识的眉心狠狠一皱，不太情愿地说：“就雪梨、冰糖还有一些马蹄，大火转小火煮20分钟，再关火焖5分钟就行。”
“好。”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沈念真冲陆应识挥挥手，转身离开。
走出很远，陆应识突然叫住他：“沈念真！”
沈念真转过身，看到陆应识那张让他第一次见面就感到熟悉和亲近点。
“等我去S市，记得带我去你家看Ollie。”
沈念真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好，意识到陆应识可能听不见后用力点了点头。
“如果我在S市买狗的话，可以请你陪我去看吗？”
沈念真再次点头。
“进去吧。”陆应识催促他：“下次见。”
像梦一样的两天就这样结束。
沈念真坐在高铁上，想到的竟然是：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
......还说下次见呢。
车厢内的喇叭响起，高铁即将到达站台。
沈念真听到提示音，思绪被打断，他像是被人一把从梦境里拉回现实那样，整个人都有点恍然。
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沈念真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驱逐出去。
“下次见”可以是一种诺言，但更多时候只是一种礼节性的客套。
不是所有诺言都会实现，而客套更不必放在心上。
虽然裴珉现在还在他的黑名单里躺着。
但无论如何，他都已经订婚了。
·
沈念真回到家先换了身衣服，然后就打车回妈妈家。
车子在一幢小洋楼前停下，沈念真刚推开院子的门，Ollie就兴奋地跑过来扑他，尾巴疯狂摇摆。
“Ollie~”沈念真蹲下来抱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
他有将近两个礼拜没回来了，Ollie显然是非常想念他。
两个人在门口腻歪了一会，沈念真带着Ollie走回去。
入户门开着一条缝，沈念真伸手一拉，就看到有个人正站在他面前。
沈念真脸色一沉，转身就想离开。
“别走！”裴珉几步冲上来攥住他的手腕，生怕他离开：“我和叔叔阿姨都很担心你。”
沈念真不动，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知道你今天晚上要回家，又怕你不见我，所以刚下飞机就赶过来。”裴珉哽咽着：“我知道你生气，但是别走好吗？”
沈念真紧紧咬着嘴唇，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念念，怎么还不进来？”沈母见他们半天没动静，来忙出来看。
对着沈母，沈念真没办法再继续臭着脸。
态度刚有所缓和，裴珉立刻动动手，把握着沈念真手腕的姿势改成与他十指相扣。
沈念真：“......”
被沈母这样看着，再加上Ollie一直焦急地咬拽着他的裤腿。
沈念真脚步不稳，被裴珉揽着不情不愿走进屋内。
沈母是过来人，一看沈念真和裴珉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呵呵一笑，站起来：“我去厨房帮阿姨看看菜。”然后便把相处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裴珉去冰箱拿了一瓶他最喜欢的牛奶递给他。
沈念真接过随手放到一边，转头去陪Ollie玩。
他陪着Ollie扔球玩，没几个回合身上就出了一层薄汗，脸也红扑扑的，总算露出点笑模样。
裴珉被他晾在一旁也不生气，就那么安静地看着他。
直勾勾的视线跟着沈念真来回移动，像是黏在他身上。
沈念真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扭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别看我！烦人。”
裴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