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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止戈新芽

小说:

戈安

作者:

杨晋维

分类:

穿越架空

潍水的血,似乎渗进了泥土深处,连初升的朝阳也无法驱散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沉甸甸的铁锈与腐殖混合的腥气。巨大的营盘失去了往日法度森严的肃杀,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与茫然。士兵们沉默地清理着战场遗留的狼藉,搬运着同袍冰冷的躯体,动作迟缓,眼神空洞。昨日震天的杀声、白煜将军自刎溅起的那道刺目血虹,像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眼底心间。帅帐前那杆曾象征无上权威与法家意志的玄色大旗,此刻低垂着,在晨风中无力地拂动,如同招魂的幡。

萧宇轩在帐外站了一夜。露水浸透了他褴褛的深衣,紧贴在身上,寒意刺骨,却远不及心头的冰冷。他望着那片白煜倒下的河岸,那柄斜插入地的青铜短剑,在熹微的晨光中,只余一个模糊、倔强的暗影。将军的血早已干涸,渗入河滩的泥沙,与无数亡魂融为一体,再难分辨。唯有那柄剑,固执地指向天空,像一个无声的诘问,又像一个孤独的界碑。

“宇轩。”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是孙乾。这位以“兵者诡道”闻名的谋士,此刻也褪去了运筹帷幄的从容,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他手里捧着一个沉重的樟木函,函身古朴,没有任何纹饰,透着一股属于白煜的、内敛的刚硬。“将军…遗物。按制,应交由军法官封存,呈送咸阳。”孙乾的语气平直,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萧宇轩脸上,“但我想,有些东西,或许该由你…再看一眼。”

萧宇轩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沉默地转身,跟着孙乾走进了那座突然显得无比空旷的帅帐。帐内陈设依旧,案几上甚至还有半卷未合拢的《商君书》竹简,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空气里,却再也寻不到那熟悉的、带着铁血与墨锭混合的气息,只剩下一种人去楼空的死寂和淡淡的血腥味残留。

孙乾将木函放在冰冷的青铜案上,发出一声闷响。他并未打开,只是抬手示意萧宇轩自己来。指尖触到冰凉的铜扣,萧宇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积蓄起掀开这沉重过往的力量。铜扣弹开,木函无声地开启。

里面并无金玉珠帛,只有几件再朴素不过的物件,却件件重如千钧。

最上面,是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深青色细麻布巾。萧宇轩认得,那是白煜用来擦拭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青铜短剑的。布巾一角,一片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如同一个不详的烙印——那是他昨日在生死关头,系在剑鞘上的那块染血的粗麻平安符留下的痕迹!它被白煜郑重地保留了下来。

布巾之下,是几卷捆扎整齐的竹简。萧宇轩拿起一卷,展开。熟悉的、刚劲如刀刻斧凿的字迹映入眼帘,是白煜亲笔。这并非军情奏报,更像是一份沉郁的私密手记,字里行间充满了压抑的困惑与挣扎:

>“…陇西强征,民怨鼎沸。《垦草令》行,如刮骨钢刀。萧氏子父,刚烈而死,其子入营,眼中之恨,灼灼如火…法乎?国本乎?民为水,君为舟,水竭则舟覆…杀降令下,潍水畔,黔首之面,与陇西父老何异?军法官执律如铁,言‘弱民强国,刑去刑’…然坑之,则失天道人心;纵之,则遗无穷后患…此两难之境,如履薄冰…兵家之胜,在庙算,在伐谋,然庙算之上,可曾算尽人心?可曾算得这累累白骨,堆砌之功,是基石,还是深渊?…”(*注:此处模拟竹简文字,每片简牍字数有限,行文短促凝练,多用设问与省略,体现内心的激烈冲突*)

字字如锤,敲在萧宇轩心上。原来将军内心的煎熬,远比他想象的更深重。这冰冷的法条与战场残酷现实之间的鸿沟,几乎撕裂了这位以法家铁律立身的统帅。他追求的“强兵富国”,在潍水堆积如山的尸骸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充满悖论。

竹简最末一卷,字迹异常潦草,墨迹深浅不一,显是心绪极度激荡下仓促所书,只有寥寥数字:

>“此战之后,唯愿…止戈。”

“止戈”二字,力透简背,最后一笔甚至划破了竹片,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祈盼。萧宇轩的手指死死抠着冰冷的竹片边缘,指节泛白。这就是将军最后的念头吗?用生命写下的血书!潍水之畔那柄插入大地的剑,不再是杀伐之器,而是“止戈”之誓的化身!

木函底部,还有一个更小的油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枚边缘磨损、带着汗渍和泥土痕迹的半两铜钱(*秦制圆形方孔钱*),以及一小块质地温润、未经雕琢的青玉残片。铜钱是最普通的军饷,青玉则来历不明,或许是故土旧物,寄托着将军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柔软角落。

就在萧宇轩心神激荡,捧着那卷写着“止戈”的竹简,试图从中汲取某种支撑下去的力量时,帅帐厚重的毡帘被猛地掀开!

一股冰冷、带着硝烟余烬味道的风灌了进来,随之而入的是那位面色如同生铁铸就的法家军法官。他玄色深衣一丝不苟,腰间悬挂的象征律法森严的“规矩”铜印在昏暗的帐内闪着冷光。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冰棱,瞬间钉在萧宇轩手中的竹简上,随即扫过案上敞开的木函,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与冷酷。

“萧宇轩!”军法官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擅动将军遗物,依《军律》,当杖八十,枷三日!此乃大罪!”他一步踏前,无形的威压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向萧宇轩,“白煜将军违逆国策,私纵降卒,致使军阵混乱,险酿大祸,终至…自戕以谢其咎!此等行径,已非统帅之失,实乃悖逆法度,动摇国本!其遗物,尤其这等惑乱军心、妄议国策的私记,”他目光如刀,再次刺向那卷竹简,“更应交由朝廷法吏勘验!岂容你一介罪卒染指?!”

“惑乱军心?妄议国策?”萧宇轩猛地抬头,一夜的悲痛与茫然瞬间被这冰冷的指控点燃,化为压抑的怒火。他攥紧了手中的竹简,仿佛攥着将军最后未凉的魂灵,迎着军法官那冰锥般的目光,毫不退缩。“将军所思所虑,字字泣血!他看到了法条下的民瘼,看到了战争噬人的真相!‘止戈’!这难道是惑乱?!”他因激动而声音嘶哑,指着帐外潍水的方向,“那堆积如山的尸骸!那些被强征而来、最终却死在同胞戈矛下的陇西农夫!难道这…就是国本?!”

“放肆!”军法官勃然色变,厉声断喝,手已按上腰间佩剑的剑柄,杀气凛然,“黄口小儿,也敢妄论国事!法者,国之权衡也!‘弱民强国’,‘以刑去刑’,此乃商君圣训,强国之基!些许蝼蚁之命,焉能与社稷重器相提并论!白煜心志不坚,为一己妇人之仁所误,自取灭亡,咎由自取!其遗物,尤其是这等悖逆之言,必须封存销毁!来人!”

帐外两名持戟的执法卒闻声便要闯入。

“且慢!”一直沉默旁观的孙乾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为之一滞。他上前一步,挡在萧宇轩与军法官之间,目光平静地迎向对方:“军法官大人息怒。白将军新丧,三军哀恸,军心浮动。此刻若因几卷遗简再起冲突,执法森严固然无错,然恐更伤士气,于大局不利。”他语气平缓,却暗藏机锋,“况遗物封存呈报,乃应有之义。然此间手记,究属将军私密,非军情战报。依在下浅见,不若由卑职先行整理誊录,剔除其中…可能引起非议的个人感怀,仅保留与军务相关者,再行封存呈送咸阳。如此,既全法度,亦安军心。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注:孙乾此策,体现了兵家“伐谋”、“伐交”的智慧,以退为进,化解眼前冲突,保全关键证物*)

军法官眼神阴鸷地在孙乾和萧宇轩脸上来回扫视,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又松。孙乾的提议,表面退让,实则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手中。“剔除感怀”?谁知道他会剔除什么?保留什么?但孙乾所言“军心浮动”确是不争的事实。白煜的死,本就给这支以法家严苛军纪凝聚的军队带来了巨大的思想裂缝。若此刻再强行镇压,激起兵变…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哼!”军法官最终重重冷哼一声,算是默许了这个折中之策,但目光如毒蛇般锁住萧宇轩,“此子屡犯军规,冲撞上官,更涉私纵敌俘旧案!其罪难容!待遗物封存事毕,本官定当依律严惩,以儆效尤!”说完,他冰冷地扫了一眼案上的木函,拂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沉重的威压久久不散。

帅帐内,只剩下孙乾和萧宇轩,以及那弥漫不去的血腥与悲凉。

“多谢先生。”萧宇轩的声音干涩。

孙乾摆摆手,疲惫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萧宇轩手中那卷写着“止戈”的竹简上,眼神复杂:“不必谢我。将军…走得惨烈。他最后所思,或许…并非全无道理。这乱世,杀伐太重了。”他走到案前,小心地整理着那些遗物,将竹简重新捆好,放入木函。“宇轩,‘止戈’二字,重逾千钧。非一人一剑之愿可成。它需要力量,需要时机,更需要…真正看清这战争漩涡的根源。”他盖上木函,铜扣合拢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活下去。带着将军的疑问,也带着你自己的恨,活下去。看清这世道,再谈‘止戈’。”

萧宇轩默然。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血痕的双手。复仇?为陇西,为白将军?向谁复仇?是那些执行《垦草令》的酷吏?是挥舞屠刀的狄戎?还是…这背后推动着一切,视人命如草芥的冰冷法度与贪婪野心?白将军的鲜血和这“止戈”二字,像两道奔涌的激流在他心中猛烈冲撞,撕扯着他原本单纯的复仇信念。

浑浑噩噩地走出帅帐,萧宇轩漫无目的地在营地里走着。哀伤的士兵,沉默的忙碌,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营地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那里临时搭起了几个巨大的草棚,棚内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苦涩和血腥气。痛苦的呻吟、压抑的哭泣断断续续传出。这是伤兵营。

草棚入口,萧宇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墨家纪翟。他正蹲在一个气息奄奄的年轻伤兵身旁,动作迅捷而沉稳。那士兵腹部缠裹的麻布已被黑红的血水和黄浊的脓液浸透,散发着恶臭。纪翟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解开染血的布条,露出的伤口狰狞外翻,边缘皮肉发黑坏死。

“腐肉不除,脓毒入血,神仙难救。”纪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见惯生死的疲惫。他从随身的皮囊里取出一柄打磨得异常锋利、形状奇特的小巧青铜薄刃(*类似柳叶刀*),刃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忍着点。”他对那意识模糊的伤兵说道,语气里没有安慰,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一片带着腐臭的黑色烂肉被精准剜下!伤兵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纪翟置若罔闻,手腕稳定如磐石,刀锋在伤口内快速而精准地剔刮清理着坏死的组织和脓液。汗水顺着他沾满血污和烟灰的额角流下。他身边一个充当助手的年轻墨者,立刻递上烧煮过的、沾满某种深绿色药泥的干净麻布。

处理完这个,纪翟甚至来不及擦拭一下刀刃上的污血,立刻又转向下一个呻吟的伤兵。那是一个断了腿的老兵,伤口同样恶化。纪翟仔细检查着简陋的夹板固定,眉头皱得更紧:“骨茬错位,筋脉扭曲,这样接,就算长好也是废人。”他果断下令:“拆了!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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